“不——”
宁枫从长梦中惊醒,冷汗淋漓,坐在床上久久不语。
微风吹开白色窗帘,温暖的阳光像潮水一样倾泻在木地板上,一切安静又祥和。
……原本是梦。
他深深吐出一口气,晃了晃生锈的脑袋,好半天,才想起昨天自己一声不吭跑回家的事。
一觉醒来,宁枫冷静了很多,决定还是先回去,跟秦雨颂好好谈一谈。
他掀开被子站起来,起得猛了,头有点晕,难受地用手捏捏鼻梁,一片刺眼的猩红出现在他眼前。
掌心袖口都是干涸的血迹,视线往下,整个前襟都是溅开的大片大片凝固的血渍。
宁枫愣住了。
腿一软,重重地跌坐在地,昨晚的记忆如同潮水涌进大脑,让他头痛欲裂。
他想起来了……
来不及穿鞋,他仓惶地跑进地下室,犹如步上断头台的死囚,一步步艰难地走到芙罗拉面前。
巨大的墨蓝色花朵盛放如初,花瓣如同绢丝,轻盈而昳丽,带着某种阴郁的冶艳。
宁枫空洞的视线从花朵上坠落,落在覆盖着根系的土壤上。
他的身体震颤着佝偻起来,像是承受着难以言说的重量,捂着眼睛,蹲到地上,试图逃避残留在视网膜上的血腥画面。
昨晚的事,他全都想起来了。
秦雨颂死了。
因为他希望自己不曾干扰秦雨颂的命运,于是回到了两人重逢的夜晚。
这次,他没有救下秦雨颂。
他抱着爱人的头痛哭流涕,跌跌撞撞地跑回了家,跪在芙罗拉面前,一遍遍忏悔,声嘶力竭地哀求,求芙罗拉挽救秦雨颂的生命。
然后……
宁枫记不清了。
他当时情绪完全崩溃了,恍惚记得自己将秦雨颂的头颅埋进了花盆里。
他乞求芙罗拉让爱人重生。
这一切荒诞得仿若一场恐怖惊悚的邪典电影。
但电影是假的,现实却是真的。
纵然宁枫胸口疼得透不过气,也不得不亲自确认爱人尸首的下落。
冷汗将他的后背浸透,他颤抖着伸出手,一点点刨开泥土。
没有,什么也没有……
他没有看到预想中血淋淋的头颅,翻来倒去,泥土里也只有繁杂的根系。
哪里去了?
身体里拧紧的螺丝一下子绷断了,宁枫脑袋轰然一响,颓然地瘫倒在地,盯着混杂着血迹和泥土的掌心发怔,脸色愈发灰败。
他发疯般嘶喊,却发现自己竟发不出任何声音。
“砰咚。”
“砰咚,砰咚——”
绝望之际,宁枫陡然听到一阵规律的心跳声,声音来自于花蕾下的子房。
他像是被插上电源的机械,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循着声音,扒开层层叠叠的花瓣。
看到花心的瞬间,他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眼神慢慢有了焦点,像阳光穿过透镜,灼热地汇聚在在一点上,脸上浮起一个比哭还凄惨的笑。
花心之中,赫然躺着一颗头颅。
柔软的花丝缠绕着血迹斑斑的头颅,渗出的花蜜滴落到深可见骨的伤口上,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粘合,一张伤痕累累的脸慢慢变得完美无缺。
而脖颈处的断口下则长出了无数触须,血气淋漓,充满脉搏跃动,蠕动着延伸进花朵子房里。
宁枫眼睛不眨地凝视着秦雨颂的头颅,一个念头炙热得如同岩浆,在胸腔里来回奔流。他忍不住伸出手,用指尖轻轻触了下那闭合的眼皮。
感受到了人体温暖的体温和轻微的颤动。
秦雨颂还活着,他在慢慢“生长”。
宁枫将新鲜的血肉灌溉在叶茎上,擦干净手,小心翼翼地扒开花瓣,观察着秦雨颂的“生长状况”。
今天是车祸后的第十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