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宁枫被吓了一跳,险些把花盆摔到地上,他尴尬地抿了抿唇,“我以为是有人把花忘在标本室了……”
说着,他走向李姐,把花递了过去。
李姐避之不竭地后退两步,仿佛他手里的是毒蛇猛兽,她白着脸,语无伦次地指挥着他把花放在角落。
“不好意思啊,我不是对你发脾气。”缓过了劲,李姐含糊地解释道,“只是这花……你最好别碰,它浇人血长大的,实在有些邪门……”
“……”宁枫打量着她难看的脸色,忍不住追问,“这不是秦医生的花吗?”
“不是。谁的花都不是。”李姐声音艰涩,抱起胳膊搓了搓手臂。
没人知道这盆花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医院的。
它没有来历,亦无人认领,本来如同其他的植物般,安静地生长在医院的某个角落,成为沉闷的白色建筑中不值一提的装饰物。
可蹊跷的是,自几年前发生的一件恶性伤人事件开始,此后的每一次流血事件,这盆花都莫名其妙地出现在现场。
鲜血淋漓、一片狼藉的现场,这盆花总好巧不巧立在血泊中,安静地舒展叶片,沐浴着鲜血,叶尖上坠着血滴,在病房的夕照里闪烁着尖锐的光芒。
李姐是唯物主义者,本来对那些声嚣尘上的传言嗤之以鼻。
但后来她亲眼见证,精神病科的一个被诊断痊愈的病人在出院前一天,突然发疯咬断了自己的舌头。
她和医护人员赶到时,那人张着只剩一截断舌的嘴作势要咬同病房的病友。鲜血溅得整个房间到处都是,场面一度疯狂得如同末日丧尸片。
而一旁的床头柜上,那盆本该被锁在杂物室里的白色桔梗,恬静地立在阳光下,注视着这场血腥的闹剧。
其后,为了避免再发生此类惨剧,索性就把这盆花摆在创伤科,用手术后的人血蛋白来浇灌它。
而医生们出于对未知事物的忌惮,默契地延续了这类行为,如此才平静了一些时日。
众人都对这盆花讳莫如深,既害怕又畏惧,不时有人提议将这盆花丢弃,却也没人敢亲自实践。
不过好在,这次应该可以摆脱它了。
“不要管这盆花了。”李姐拉着宁枫往外走,生硬地转移话题,“对了,下个月我们医院要搬了,到时候还要请你们公司派些人手来帮忙哦。”
“搬家?”
“对啊。”李姐说,“这次人员也要变动,很多医生都要调走了,心外的秦医生也要出国进修,那些小护士可要伤心一阵子了……”
宁枫猛地抓紧了手中的修理包:“秦医生要出国?”
宁枫魂不守舍地走下楼梯,差一点撞到迎面而来的保安。
保安押着一个穿蓝白病号服的男人,嘴里没好气地骂骂咧咧:“还敢翻墙逃跑,看来今天要让医生多给你开点药!”
宁枫侧身让路,无意间瞥见那病人嘴唇不停张合,小声地喃喃自语,胸前挂的正是精神病科的名牌。
虽然宁枫没见过几个精神病患者,但总觉得市一院这些病人的表现格外癫狂。
混乱的癫狂中,又似乎被同一股力量所统摄着。
走出医院,宁枫被烈日晒得一阵晕眩,他还没吃饭,却食欲全无,满脑子都是李姐那句“大概秦医生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恹恹地翻找起电瓶车的钥匙。钥匙找到了,手机却不见了。
看来是忘在标本室了。
叹了口气,他疲惫地折返回医院,一进诊断楼大厅,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不过几分钟的功夫,刚刚来往攒动的人群竟消失得无影无踪,空气如同被冻硬的泥浆一样滞涩,偌大楼栋只回荡着他孤零零的脚步声。
他凝神细听,捕捉到隐约的说话声,循着声音走到二楼,在走廊拐角处,又看到了那名保安和病人。
保安依旧在不干不净地骂着人,似乎犹嫌不解气,竟举起手中的电棍,狠狠砸了下去。
一下,两下,三下。
宁枫本想上前阻拦,却被保安的行为骇得背后发凉。
保安像是失去了理智的控制,挥棍的动作由轻到重,渐渐变得疯狂狠厉,闷声砸在肉体上。
宁枫听不到病人呼痛和反抗的声音,只能看到一旁“关爱健康”宣传栏上溅出的一层层血渍。
他屏住呼吸,朝着角落的灭火器慢慢挪过去。
保安似乎是听见了他的脚步声,将手里血肉模糊的人形扔在地上,一点点转过了脸。
“滋滋、滋——”
天花板上顶灯像是接触不良,发出短路的声音,在闪烁的灯光下,宁枫看清了保安的正脸,一阵反胃感从喉头涌了上来。
这是……什么怪物?
保安的腹部异常肿大,像个注水足球,皮肤被撑得几近透明,表皮组织下,像是蛇一样的褐色藤蔓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交缠蠕动,似乎随时会破体而出。
怪物锁定了新的猎物,发出一声怪笑,拖着淋满血液和脑浆的电棍,一瘸一拐地朝宁枫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