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柯佳嬉皮笑脸的凑到柯澄面前,十分狗腿地大献殷勤。
柯澄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思绪还停留在那份报纸的内容上。
他之前猜测过,照片上的三人应该是一家三口,很可能就是那些古玩的原主。
但按照报道内容,那位邹姓富商跟妻子一直都没有孩子,好不容易妻子有了身孕,两人却遭逢意外,留下的家业只能由承。
可见三人之间并不是亲属关系。
至于邪佛画像,按照白瞳青年身上的气质,很自然便能让人将他与画者联系到一起,可是他脖子上的佛经纹身身无疑昭示了他是个极度虔诚的佛教徒。
一个虔诚的教徒怎么会亵渎自己的神灵呢?
在互相矛盾的线索之下,柯澄觉得自己应该无法得知事情的真相了。
他想过去找那个叫李忠实的古董贩子问清楚,但自从两人做完一单生意后,李忠实就再也没在琉璃街上出现过。
“哥,你怎么了?”柯佳扒拉着饭,见他哥一直在揉着左手,关心道,“手很疼吗?”
“没事,应该是不小心磕到了。”
柯澄自己也奇怪,最近左手小指痛感频繁,且逐渐加重,手指根部像是拴着什么东西似的,牵扯着骨头,绵绵的疼。去医院检查,也找不出个所以然来。
“对了,我同学报了个金融培训班,说是教人考mba学位。”柯佳跃跃欲试地看着柯澄,觍着脸问,“我能不能也去报一个啊?听说考上这个mba,特好找工作!”
这个金融培训班柯澄也略有耳闻,最近挺红火的,还上了几次电视。
“可以。”柯澄给弟弟碗里夹了块肉,说,“不过你得好好学,不准浪费我的钱。”
“那必须的!”
夜幕无边无际,一轮惨白弯月高高悬在天边。
A捡起地上的金元宝,揩去表面尘土,小心地放进怀里。他环顾四周,恍然发现自己走到了一条黑漆漆的山路上。
山路坑坑洼洼,尖锐的石块像破碎的大腿骨从地底下刺出来,本就狭窄的道路被两旁疯长的荒草挤得透不过气。
天地之间一片死寂,静得柯澄甚至能听见自己体内血液流动的声音。
他停下脚步,抱紧了怀里的一摞金元宝。他只记得地上突然掉了元宝,他一路走一路捡,回过神来,已经到了这片荒山野岭。
“叮铃——”
突然,一阵清脆的铜铃声划破寂静,紧随其后的是高亢的唢呐和欢快鼓声,曲调欢快明艳,是常见的红事奏乐,转音却尖利刺耳,如同磁带损坏时扭曲失真。
柯澄循声望去,只见远处腾起一片烟雾,其间透着点点红光,随着雾气弥散开,数道矮小的身影显露出来。
那是十几个童男童女,他们身穿艳红吉服,手挂大红灯笼,排成两列,蹦蹦跳跳地朝柯澄走过来,嘴上齐声唱道:
“打锣鼓,吹唢呐,接新人,大红花,脚踩金钩和金鸭,今朝已定百年好,惟愿新人永生和……”
小娃娃们整齐划一地扬手,将金箔洒向空中,苍白的脸上画着两团鲜艳腮红,欢天喜地地大笑着,嘴角咧到了耳根,夸张得像是用笔画上去的一样。
柯澄顿觉不妙,转身就想走,可刚走出两步,就猛地被拽了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一股牵制的力量从他左手小指上传来,拉扯间带出的胀痛感分为熟悉。
他低头一看,无数根红线缠在了他小指上,密密麻麻地拧绞在一起,蜿蜒成一条鲜红长蛇,延伸到娃娃们身后的浓雾之中。
在火光的映衬下,柯澄隐约看到了那头现出一片悬垂红布,正微微荡漾,因着浓雾遮挡,看不清全貌。
他尝试着扯了扯红线,却发现那些看似柔软的丝线韧如铁丝,差点割破他的掌心。
小娃娃们唱着歌到了他跟前,簇拥来上,嬉闹着将他围在中间:“打锣鼓,吹唢呐,接新人,大红花……”
柯澄手足无措地转来转去,却连条缝都找不到,他对娃娃们大喊道:
“你们认错人了,我只是路过的,请让一让,让一让啊!”
“今朝已定百年好,惟愿新人永生和!”娃娃们像是没有听见似的,一遍遍唱着相同的歌词,推挤着柯澄往另一端走去。
同时,那股红线也越拉越紧,缓慢而笃定地与他拉扯,似乎另一端的人很享受柯澄挣扎的过程。
柯澄脚掌用力抵着地,身体后仰,额头都绷出了青筋,却于事无补,徒留一条波折深刻的脚印。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离红线那端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浓雾散去,隐在其间的阴影终于现出了原形。
那是一顶花轿。
漆黑夜色中,通体绛红的花轿格外刺眼,红得像用新鲜人血浇透了似的,周身织着金线,轿帘上映着凤凰交织的图案。
红线在空气中微微震颤,带着点炙热的意味,穿过了轿帘的缝隙,沉入了被掩盖着的轿厢之中。
轿厢里面的东西,似乎已经迫不及待了。
柯澄骇得汗毛直竖,脑袋嗡嗡作响,已然顾不得其他了。他将怀里的金元宝扔到地上,用力地撞向围着他的娃娃们,想挤出一条逃生的路来。
那些娃娃像是纸扎的似的,经不起撞,顷刻之间,几人的头和四肢都咕噜噜滚了一地,其他娃娃似乎觉得很好玩,拍着手咯咯直笑。
“哈哈哈哈,头掉啦,头掉啦!”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柯澄脚下一软,直接瘫坐在地上,借着月光,他这才看清那些娃娃们皮肤上明显的折痕和棱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