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相机有问题。”麻三将嘴里的烟甩在地上，用脚狠狠碾灭。
柯澄还等着听下文，却见麻三吞吞吐吐，眼神变得越来越古怪：“……算了，照片在里面，你自己去看吧。”
没计较发小卖关子的行为，柯澄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来到洗照片的暗房，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冲洗胶卷的房间里不能有亮光，安全灯昏沉的红光铺满了整个房间，所有器具都铺上了一层诡谲的红色。
柯澄适应了一会儿光线，才找到晾在架子上的一沓照片，草草翻过，只有两张是清楚的，其余的像是洗坏了，曝光过度，只留下模糊的轮廓。
他拿起一张完好的照片看，拍摄背景是建筑间的庭院，画面中央站着一对中年男女。
男人梳着背头，西装革履，女人一袭红裙，打扮摩登，身后的行人穿着白大褂或蓝白病服，表明地点应该是某座医院。
两人注视着镜头，相互依偎，嘴角洋溢着幸福的微笑，俨然是对感情笃厚的夫妻。
如此和谐的画面，柯澄却感觉到了一股难以言明的不协调感，他皱起眉，凑近看，赫然发现了不协调的源头。
他看漏了一个人。
这是一副三人合照。镜头的主角，还有一个。
那人站在男人身边，穿蓝白色病服，极好地融入了背景，再加上站在背光处，整个人被阴影盖得严严实实，很难被发现，可仔细看的话，三人显然是并排站着的，不存在误入的可能。
更奇怪的是，他完全背对着镜头，只能通过高挑的身形和轮廓判断出是个男人，露在镜头中的后脖颈上，隐约绣着一条黑色纹身。
画面中的两人似乎对此并无所觉，但柯澄却注意到，他们嘴角扬起弧度过于标准，显得刻意而僵硬，而眼中则毫无笑意，甚至藏着点畏惧。
柯澄对那个病服男人的好奇没有维持太久，因为下一张照片正是他的单人照。
跟画面里的青年对上视线的一瞬，柯澄像被无形的手洞穿了胸膛，心口倏地沉了一下。
一双纯白的眼睛。瞳孔和虹膜都是白色的，像盖着一层毫无杂色的阴翳，白得显出了一种狰狞的神性。
那双瑰丽而诡异的眸子透过胶片，直勾勾地凝视着柯澄。
外间，麻三默默地抽着烟。他脚下积了一堆烟头，嘴里又干又苦，却控制不住地又摸出了一根烟。
昨天他修好相机，闲着没事，翻看起原主的相册，虽然两张旧照有点诡异，让麻三颇不舒服，但他也不甚在意，可再往后划，他被吓得差点把相机摔到地上。
并不是因为那些照片吓人，相反，都拍得很温馨，都是平淡琐碎的生活细节。
入镜的只有一个人。
镜头里，柯澄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脸埋进柔软的枕头，头发翘起一缕，修长结实的腿不安分地夹着被子。拍摄者似乎是躺在他旁边，能清楚地看到柯澄侧脸上细细的绒毛。
有的拍摄视角则很怪异，从逼仄的夹缝像向外看，被凝视的柯澄被夹在画面中间，正低着头摆弄领带，西装裤包裹着浑圆挺翘的臀部，裤腿下露出被黑色长袜包裹着的瘦长脚踝。
这个角度，只能是藏在衣柜着，隔着门缝窥伺。
还有在淋浴间拍的。柯澄手臂撑着洗手台，正扬着下巴刮胡子。他发根湿漉漉的，水痕滑进白色背心，勾勒出背部的肩胛骨和浅麦色皮肤，肩膀到腰臀的线条起起伏伏，像一只年轻的豹子。
而本该反映出拍摄者的镜子里，却只有柯澄一个人的脸。
想要解释为某个疯狂的爱慕者潜入柯澄家中，蛰伏在暗处观察也解释不通，因为相机一直在麻三手上，时间也对不上。
似乎，有什么科学无法解释的东西，跟上了柯澄。
“你到底让我看什么？”
柯澄从暗房里出来，没好气地将相片塞到麻三手里，“白瞳是少见，可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说大哥，能不小题大做吗？”
“什么叫小题大做——”麻三冷不丁被一口烟呛住，一边咳嗽，一边指着相片，“这上面——”
他倏地愣住了，瞳孔微微扩张开，哑声道：“不可能……洗出来的时候还是好的！”
似乎想起什么，他手忙脚乱地拿起相机，发现里面的底片显示遭到损坏，无法查看。
“不是、不是……你听我说！”麻三用力抓住柯澄的肩膀，他吊起眼珠子，前额挤出一排细细密密的皱纹，两片嘴唇抿成紧紧的缝：
“有人、有脏东西在你家里……你被缠上了！”
柯澄看了他半晌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发癔症了？”他叹了口气，弹了下麻三的额头，语气像是拿他没什么办法，“我好得很。倒是你，别老熬夜打麻将了，又把噩梦当真了吧？”
麻三还要争辩，一声尖锐的声音刺了进来，是柜台的座机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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