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铃响起前,白津遥就已醒来。
周日清早,六点不到,窗外天色暗淡,云层间微微射出一线晨光。
今天他没有课,也没被白成华安排做什么事。之前跟信辰的合作,冯坤的漫天要价激怒了白成华。姜还是老的辣,白成华联合信辰的重要零件供货商,也掐断他的货源。最终冯坤不得不反过来向白成华求情赔罪、主动发货。
根本不需要白津遥做什么。
白成华亲自出手,货物的事迎刃而解,冯坤也没再跟白津遥联系,洗手间的那场谈话仿佛从未发生。
手机铃声在床头响了起来。
白津遥看眼屏幕,将手机调成静音,拖着脚步去洗澡——吃了两粒药,他好歹睡了几个钟头,但醒来头昏脑涨,并没有自然入睡后醒来的清爽。
洗完澡出来,手机上冒出更多的未读消息。都是刘嫣发来的,从昨晚开始轰炸他的手机。问他怎么不接电话,问他在哪里,问他是不是对她失去了兴趣。最新的一条,是要他回电话,有很急很急的事找他。
白津遥脑袋很痛,整个人很不舒服,靠着沙发,手指停留在回复的对话框上,半晌没能敲下一个字。刚被冯坤羞辱时,他心中怒意翻腾,迫不及待想报复回去。但现在冯坤低声下气跑去给白成华赔罪,喜爱的未婚妻又对其压根没感觉。想到这些,白津遥忽然丧失了再与刘嫣纠缠的兴致。
找个理由让那女孩死心吧。
白津遥倦倦想着,刘嫣再次急切打来电话。屏幕闪烁的荧光映得他眸色幽幽。白津遥皱起眉,胸口泛起一种形容不出的窒闷感,拉开抽屉下的茶几想找支烟抽。
烟盒落入视线,白津遥的动作滞了滞——对了,这是严沉喜欢抽的牌子。
上次严沉在他这儿抽烟,还是大半月前。
白津遥的呼吸变得紊乱,烟盒被骨节发白的手指攥得变形。他僵坐片刻,将皱巴巴的烟盒用力丢进了垃圾桶。
浑浑噩噩一上午过去。
没吃早饭,也不想做午饭,白津遥打了杯咖啡,用微波炉热几片切片面包,凑合填肚子。他坐在餐厅,一个人默默吃着没有滋味的面包——空荡荡的房间太过寂静,寂静如同无数颗粒物质爬满皮肤。他起身打开电视机,不关心哪个台或什么节目,声音一出来,就折回餐厅坐下。
新闻播报声从客厅落入耳中。
对行政大臣的弹劾进一步发酵,反对人群在国会静坐示威;铁路贪腐案爆出新证据,或启动对前任总理的专项调查;市议员呼吁增加对气候变化的关注;一年一度彩虹旗游行将持续三天;广场公园的月季花绽放,游人如织……
“今天上午的慈善拍卖上,跟随母亲一起出席活动的刘氏集团千金,突然当众宣布,她决定取消与信辰太子爷冯坤的婚约……”
女主播用平静的语调念道。
房子有年头了,砖石缝隙长满青苔,小院子栽了些蔬菜与花草。这一片都是低矮错落的老屋,三四年前就说要拆,到现在也没拆,只是周围的高楼越来越多,天空被肢解,原本充沛的阳光也被分割成碎片。
谭郴躺在藤椅上,手里捻一串佛珠,正半阖双目养神。有人推开小院木门走进房中,把手里提的袋子放到桌上。
谭郴睁开眼睛,瘦骨嶙峋的一个人,眼皮掀开之间却精光闪动。
他咧开嘴角笑了笑:“小子。”
把严沉送进福利院后,为免惹人耳目,他再没喊过严沉少爷。
“郴叔。”严沉倒一直这么喊对方。他打开保温袋,将饭盒整齐摆放在桌上。盒盖掀开,诱人香味飘散而出。
“安记的菜,”谭郴从藤椅上弹起,“好久没吃啦!特意去南城买的?”
严沉笑笑,坐到谭郴对面,拆开两双筷子,将其中一双递给谭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