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不只在右手背。
沈随满身血污,左手臂衣袖被撕开一个大豁口,裂开的布料里,皮肉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犁过,红肉外翻,隐见白骨。
裤管粘着污泥和碎肉,他手上兵工铲的铲头不知去向,只剩下个光秃秃的钢管,拎在手里没四两重。
整个人阴厉又狼狈,像是去地狱里走了一遭,乔西站在原地,吓得身体微向后倾。
哐!
手中钢管跌落在地,滚了滚。
闷不透风的客厅里,沈随沉默,隐隐发红的眸子低下来,对上她惊慌无措的视线。
“给我二十分钟。”他嗓音发涩,“等搬完车里的桶装水,我会离开。”
乔西咬着唇,抬脚后退一步。
沈随眼眸红丝加深,却道:“你别怕。”
像是一条毒蟒窜上后脊,乔西浑身发寒,她摇摇头,身体往后退。
沈随漆黑的眸子动了动,安抚的话语哽在喉间。
他并不愿意在她面前坦露脆弱,只是这一刻情绪说不出的难过,或是失望。
他嗓音淡漠:“好,我现在就出去。”
两人对视。
男人脸颊上沾着污血,衬得干净的肤色格外秀白,他没什么表情,转过身的那刻却让乔西无比怨恶起怯懦的自己。
她真不是个东西,这是她亲哥哥,他在外面为了两个人的生存而九死一生,而她却在惧怕。
而她在怕什么?胆子小成这样,还不如早点被咬死在外面。
乔西这般谴责自己的同时,人也冲了过去。
后腰突兀地被撞了一下。
两只细白手臂在他腰间收紧。
“别出去。”声音里满是愧疚,乔西脸贴着他的后背:“哥哥我错了。”
沈随长指搭上门把手,“你不怕?”
“我怕,可是你更重要。”
被她圈住腰的劲瘦躯体猛地一颤,连带着胸腔也发出震鸣,沈随拿开她的手,从面颊红到耳根。
涨红转瞬即逝。
乔西只注意到手臂挨着的腰腹缩了一下,下一秒,她被迫松开双手,抬眼时,沈随低头凑近过来。
一张俊脸近在咫尺。
“没了我,你能不能活下去?”
乔西想也没想,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你之前说过,愿意为我做任何事?”
乔西毫不犹豫,点头如捣蒜。
“我现在需要你。”
沈随话落,乔西急忙跑进了储物间,出来时见他跨进卫生间,她思索片刻,去楼上主卧拿了套他的睡衣。
沈随脱下外套时,乔西看清他的伤势,一下子松了口气。
幸好,左臂划开一道伤口,但没伤至骨头。
之前她隐约看见的伤口里一抹白,以为是骨头,实则是一小片白色碎布。
“感觉怎么样?”医用镊子伸进伤口,乔西尽量放轻力道,“疼不疼?”
沈随抿唇不语,眼睛盯住伸进血肉里夹弄的镊尖,额头渗起细汗,几根青筋倏然绽开。
乔西接着处理他右手背的咬伤,伤口肉撕开,连血管带神经,被咬走了一大块。
她问:“你这次遇见了什么?”
左手臂的伤口呈竖向锯齿状,虽然伤得不深,但看起来犹为恐怖。而右手背的咬伤面积较大,显然不是人类牙齿的咬合力可比拟。
“那些东西……在进化。”
净水厂,仓库房,鬼魅般闪现在身后的庞大黑影,三对枯瘦泛黑的前肢挥砍在地面时,溅起跳跃的火花。
这是超出沈随二十七年的人生认知,且不能仅凭三言两语向她解释清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