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椋站在水池边擦干净壶底按下开关,听见客厅里的动静勾了勾嘴角。
他知道跨年季笺必定会发消息,也知道发消息手机会从黑屏到亮起从而露出壁纸。
烧上水,从容淡定地从厨房出来,闻平潍和陶颂已然慌乱放下手机,各自端着杯子抵在嘴边,不自然地盯着电视上的节目。
闻椋如入无人境,安然坐下打开手机,嘴角略微勾笑回复了季笺微信。
季笺:“新年快乐!初七见。”
闻椋:“新年快乐,航班信息发给我,到时候接你。”
闻平潍在旁边重重咳了一声,陶颂眼神飘忽过来。
闻椋放下手机,靠在沙发上扭头对闻平潍道:“水快烧好了。”
闻平潍:“……”
陶颂小心翼翼地挪近一些,拉了拉闻椋袖口,她犹记得那年沸沸扬扬的闹剧,不敢提,不敢碰,只是试探道:“这么晚了,还要工作发消息吗?”
闻椋放松地笑了一下,说:“不是工作。”
陶颂端着杯子勉强喝口茶,想说什么,放下来,但没想好要说什么,又端起再喝一口……
闻椋看杯子抵到嘴边,这才体贴地替她开了口:“男朋友。”
“咳——”
陶颂被呛了个实打实,差点也将茶水喷出来,掩面咳着眼前递来一包纸巾,闻椋关心道:“妈你小心。”
陶颂:“……”
闻平潍沉了脸色,这些年没尽什么做父亲的职责,便起身拍了下闻椋肩膀:“去书房。”
闻椋跟着站起身,平静地直视闻平潍:“爸,有什么话在这里说也可以。”
陶颂有些怕两人争吵,毕竟难得跟闻椋见面,她放下茶杯急忙圆场:“家里就三个人,避开我做什么?”
闻平潍和和气气的时候没什么架子,只是现在还是严肃谨慎,又一向尊重陶颂,说:“不是避开,那关了电视和他好好谈。”
陶颂头大,不喜在26岁的闻椋面前拿出家长管孩子的派头,于是不想关电视:“明天再说吧,今天这么晚了。”
闻平潍深深看了一眼闻椋,气氛有点焦灼的意思,陶颂连推半就让闻平潍上楼回屋,而后温柔对闻椋笑道:“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晚上好好睡觉,明天大概还有客人要来拜年。”
这便是宽闻椋的心,但过了半小时,闻椋还是敲开了书房的门。
“爸。”
闻椋站定在书桌前,闻平潍坐在实木桌后,皱眉干脆了当道:“人又找到了?”
“是,找到了。”
闻平潍抬手让他坐:“什么时候的事?”
屋内灯光大亮,父子二人之间有什么分歧或者商量一般都以这种对谈的形式进行,说闻平潍尊重闻椋吧,但隔着偌大的书桌,怎么看怎么觉得两人有些莫名疏远,不像是父亲同儿子谈话,倒像是生意人谈项目,中间就差像上次一样递来一纸合同。
闻椋端坐下来,如实道:“去年夏天。”
去年夏天就开始了?
闻平潍心里一跳,敏锐地将当时闻椋加速脱离KM的事情联系到一起,直指关键问:“他现在在做什么工作?”
闻椋一顿,确实没想到闻平潍能够察觉地这么快,但依旧冷静地默了默,说:“独立游戏工作室。”
桌子上的翻页时钟“啪达”走过一分钟,闻平潍冷了脸色道:“开工作室之前,他和佚讯什么关系?”
闻椋面颊紧绷了一瞬:“他是佚讯新游戏项目的架构师。”
“哪个新游戏项目,一次性说清楚。”
闻平潍不想在问话上浪费时间,摸爬滚打这么些年,几乎没什么人能在他眼前遮遮掩掩,闻椋果不其然收起了在家过年的亲近脸色,他人生二十六年,闻平潍管他的次数屈指可数,他父母都不管他,闻椋一个人行事惯了,所以现在听到明显带有质问的语气并不算高兴。
闻椋也不想装,他要是隐瞒闻平潍自然能查得出来,干脆彻底摊牌,把闻平潍想要确定的事情摆明在桌子上。
“就是KM先前投资的《创·天使》项目,我先打听到他在那里,然后才有了和佚讯的合作。”
闻平潍听后当即下意识拿指节狠敲了一下桌面,明显带了火气道:“什么意思?”
闻椋还是起身站直,大灯拉下他的影子投在地上,不卑不亢道:“我以为我说的很明白了。”
“因为一个人,便带着公司大把的资金和人手去进入一个前景堪忧的领域,”
闻平潍鲜少对闻椋生气发火,脸色却已经相当难看,沉声咬着字句道:
“闻椋,谁教你的?”
闻椋依旧镇定,两个人之间就仿佛有尖锐气场撞在一起,明晃灯光有些刺眼。
“我不做赔钱的生意,”闻椋看向闻平潍,“但我也做不到把生意和小笺分开。”
“项目书就在KM,所有的细节都很清楚,截止年末的回报率在过去几年的项目里排名第二,和预期完全不符。”
话音刚落闻平潍便直接扬高声音压过去道:“半年能说明什么?我在跟你谈的又是回报率的问题吗?”
当然不是回报率。
投资一个冷淡行业的事情闻平潍也干过,当年互联网没有起来闻平潍也提前进入,但这靠的是直觉和调查以及对前景判断,而不是像闻椋这样只凭着旧爱就往里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