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说，既清酌亦不强求，娓娓道：“你在青崖坡被师弟们发现，经脉寸断，神识重创，将你带回来数天后，丹阳宗首徒元梁远道而来，登上山门讨一个说法，指证你与魔族勾结，杀他丹阳宗弟子。明暄派人下山去查，所得结果证实此事，你在陵溪城先凌虐燕恒，剜他灵根，后与数名丹阳宗内门弟子大战，逐一将之虐杀。”
既清酌不曾隐瞒，将近日所发生的一切悉数告知，言语之间未闻起伏，也没有怒责，却莫名叫既潇水心往下沉。
“潇水，我所知一切可有假？”
“没有。”既潇水回视他师尊冷静淡漠的眼神，充满不甘与不屈：“燕恒的灵根是我挖的，丹阳宗的人是我杀的，那又如何？我报仇，有错吗？”
“没错。”既清酌道：“可丹阳宗的人与你何仇之有？”
“他们和燕恒一伙，是他们先动手，想要我的命！你要我束手就擒，任他们宰割？你做圣人，普渡众生，我办不到！”既潇水目光阴狠，“逃出燕家的那一刻我就发过誓，从今往后，我不会再放过任何一个欺凌我的人，不论付出什么代价，我要他们死！”
“所以你与无渊魔君做了交易。”既清酌看着他，目光平静淡薄，却将既潇水看得透彻，“他怎么找上你的？你可知他是魔族之尊？和他交易，同与虎谋皮又有何异？”
既潇水的表情变得古怪，在嘲讽和落寞中来回变换，最终落于愤恨的不甘心，阴沉沉的目光紧锁既清酌，企图从他淡漠的脸上看出点别的情绪：“不是交易。他说我是你的徒弟，所以他帮我。你和他的关系匪浅啊，师尊。”
然而没有，扶卿仙尊眸光清冷，如雪的面颊上没有一点波动：“他是这么说的？他还说了什么？你为何在陵溪城逗留到四月初八才离开？当时无渊是否也在？”
四月初八？
“什么四月初八？我明明……”他忽然卡住，表情空白，记忆也空白。明明什么？他什么时候离开的陵溪城？离开之后他去了什么地方，做了什么？他的伤又是怎么来的？
狼藉零碎的记忆片段在脑中混乱地交错闪现，看不清，抓不住，愤怒、憎恨，还有无能为力的痛苦却克制不住，在脆弱的识海里横冲直撞，被隐藏在深处的魔蛊无限放大，瞬间侵染整片识海，摧枯拉朽，重伤的神识未愈，被强行催醒，既潇水现在的识海极其脆弱，承受不起这样激烈动荡的情绪，只差一线便要崩碎，他蜷缩着身体，不停发抖，冷汗瞬间湿透全身，眼底涌出猩红的魔气。
入魔？
既清酌一惊，来不及多想，一招凝神清心的风伴流云先进了既潇水体内：“潇水！”
既潇水脸上浮现扭曲的痛苦，撕心痛喊：“啊啊啊！”
门外的景沉璧猛然回头，便要闯进去，却被既明暄伸手拦住了：“沉璧，不要进去打扰。”
既潇水的叫喊撕心裂肺，像在承受莫大的痛苦，叫得人心里发乱，景沉璧着急，担心既清酌：“大师兄，里面怎么了？他为什么叫？师尊他会不会有事？”
沉稳的大师兄眉目不惊，甚至没有回头向紧闭的房门看一眼，淡淡道：“想是师尊在罚他吧。”
“他伤重，师尊才不会罚他。”景沉璧愤愤不平，痛骂既潇水的奸诈狡猾，又担心既清酌偏心过度，“大师兄，如果人真的是燕潇水杀的，师尊会不会包庇他，不把他交给丹阳宗？”
既明暄默然瞬息，没有笑意的眼眸里冷然的寒光一闪而过，快得让人无法察觉，他举目远眺，似无意道：“丹阳宗的人应当还在山下。”
既清酌接住既潇水软下的身体，淡漠的面容上浮现冷厉之色，既潇水浑身湿透了，像从水里捞上来一样，脸色惨白，没有一点血色，气若游丝：“师父，我……我怎么了？”
“你被下了魔蛊。”既清酌面沉似水，“潇水，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无渊魔君是魔族，不要相信他有好心。”
“魔蛊……？”既潇水没有听过，“魔蛊是什么？”
既清酌：“一种秘咒。”
魔蛊不是真正的蛊虫，而是一种魔族所特有的秘咒，不知从什么时候流传下来的，据说专门为了对付修道者。平常时候，魔蛊不会产生任何影响，一旦被下了魔蛊的人出现负面情绪，魔蛊便会将其无限制放大，从而诱人入魔。
“入魔……”既潇水呢喃着，看着既清酌，“师父，如果我入魔了，你还认我作弟子吗？”
“别想太多，魔蛊最忌胡思乱想。你先休息。”既清酌将他放在榻上，平淡的语气却有安定人心的力量。
“我不会让你入魔。”
但既潇水有自己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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