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嘛呢?”陈既久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薛赐保存了刚刚编辑的简历:“找工作。”
“你不刚辞职吗?又找工作?”
薛赐觉得自己到了这个年纪很少能被挑起情绪,但是听见从未吃过生活的苦的人理所应当地说出这种话,还是有一种想顺着电话线去揍他的冲动。
“不然呢,你养我?”
“我养你行啊!”陈既久答应得很爽快,“我说真的,你先搬我这来住呗。”
“不了,不打算在A市长住了。”薛赐关掉电脑,揉了下眉心。
“啊?”对方的语气惊讶又失望,“为什么啊?你大学在这上的,也在这工作好几年了啊。”
薛赐将烟盒拿在手里拨动:“遇到谢岚声了。”其实也不是这个原因,但这么说陈既久就不会再多问了。
“卧槽?”陈既久惊呼,“他不是出国了吗?”
“又不是被驱逐出境的,不能回来?”
“那他......认出你没有?”
薛赐沉默了一下。
“唉,那你打算去哪?”陈既久也没追问,“别太远啊,我有空找你玩去。”
“周边吧,H市N市什么的。”A市周边的城市也都很宜居,生活压力还比A市小不少。
“成。”陈既久停顿了一下,“和谈笙一起呗?”
薛赐将烟盒在桌上轻轻一顿,拿出一根烟:“嗯。”
“挺好挺好。”陈既久点点头,“哎,那你现在的男朋友怎么办?”
“分了。”
“......真狠心啊你。”
“不分才是狠心。”薛赐道。
“行吧。那我们明天什么时候去接谈笙?要不早点,天气预报说要下大雨。”
初夏的阳光明媚澄澈,还未沾染上灼人的暑气,倾洒下来像是覆上了一层透明闪烁的糖果纸。但大雨也说来就来,雨珠敲打着屋檐发出恼人啪嗒声。
林姨问眼前的青年:“要点什么?”她的目光不加掩饰地在对方身上打量着。
他看起来非常年轻,板寸的发型完全露出五官,像狼似的锋利英俊,身形挺拔修长,穿着无袖背心,背着一个小小的双肩包,手臂上流畅的肌肉线条一览无余。
这里是离城郊监狱最近的一个小卖部,林姨经常见到狱警也好犯人也罢,她一眼便能看出来眼前的人来自哪里。
不少犯人出狱时都是踽踽独行,有亲人来接也不会太高调。就像是打开窗户飞出去的苍蝇一样,在空旷的天空中逐渐消失。
“雄狮,薄荷。”青年的声音低沉好听,他迟疑了一下,“有吗?”
林姨从货架上翻出一盒浅蓝色的香烟放在他面前:“3块钱。”
对方从口袋中翻出一张五元纸币。
线上支付已经普及好几年了,但是林姨这还是常备现金,她拿出两个硬币,问:“要不要打火机?”
“嗯,麻烦拿一个。”
林姨摸走一个硬币,拿出来一支红色打火机。
青年走到小卖部门口,雨滴连成线,六年之后他再看这个世界的第一眼是水雾朦胧的。
在监狱里待久了的人可能是麻木的,可能是安稳老实的,可能不知悔改,也可能兴致昂昂。但是眼前这个小伙子,林姨忍不住又看了他两眼,对方的背影遮住光线,像野蛮生长的草,依然十分有生命力,看不出已经很久没有接触到阳光了。
这样的人林姨倒也不是没见过,想必是心中有什么东西一直在滋养着他。
于是林姨问:“接你的人还没来?”
对方拿出了一根烟,但没有点,夹在指尖,轻嗅了一下,才回答道:“雨太大了,我去找他。”
陈既久会跟着薛赐来接谈笙的主要原因当然是他身为薛赐大学四年的室友兼九年好朋友,和谈笙关系也不错,当然要跑这一趟,次要原因在于,作为一个作家,实在是想近距离地观摩一下久别重逢的场面。
但是现实情况有点出乎他的意料。首先是他的车面对郊区路段寸步难行,大雨更是雪上加霜。薛赐坐在副驾驶上懒懒地讽刺他:“当初买底盘这么低的车装逼的时候没有想到这一天吗。”
陈既久挥了下拳头:“不是看你长得帅我肯定揍你。”
“找个地方先停一下,等雨停了再说。”薛赐环顾四周,“那有个餐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