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醒给自己倒酒:“平常人都还看不出来这东西,厉先生真是好眼光。”
褚央腹诽,他俩都被烈阳碎片扒皮抽筋了,何止识货?怕是化成灰也能认得。厉卿握住褚央的手,一边安抚他,一边对杨醒说:“徐图应该跟您提过,我就不客套了。国内最早的烈阳碎片是从您这里销售出去的,货源的上家是左潇吗?”
“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杨醒揣着明白装糊涂,“左潇是谁?”
他手里掌握着京城最大的地下黑市,利益往来者众多,根本不屑于应付厉卿。眼前这位年轻的哨兵什么档次,有资格与他同席谈判?随便打发几句得了。
“你不认得左潇吗?”褚央见杨醒对厉卿态度恶劣,护食心乍起,呛声道,“没关系,我可以帮你回忆。”
说罢,他摘下墨镜,精神触丝瞬间缠住杨醒的脖子,像是毒蛇吐信,冰凉而致命。杨醒神色大变,惊讶地望着他:“你!”
“杨先生,我们不是故意来找茬的,只想和您聊聊天,没必要闹得这么难看。”褚央收回精神触丝,方才的杀意仿佛幻觉,“请对我的哨兵放尊重些。”
厉卿头回被别人撑腰,觉得新鲜有趣,勾住褚央的腰把他拉回怀中。杨醒惊魂未定,手掌贴着刚刚被威胁的地方,视线在厉卿与褚央之间来回打转:邪肆狂妄的哨兵,脾气暴躁的向导,徐图给他介绍的都是什么奇葩!
“现在的年轻人啊,一言不合就动手动脚。”杨醒自认倒霉,把红酒端到褚央面前,“喝点?”
褚央屁股还痛着呢,不敢顶风作案,摇头如拨浪鼓。厉卿替他接过酒杯,浅抿一口:“杨先生,据我所知,左潇应该是你的同学。”
“更具体来讲,我们只做了三年同学。左潇是生物竞赛的金牌得主,年纪轻轻就保送进,比我们同级大多数人都要小。”杨醒陷入回忆,“但他很聪明,很有天分,哪怕在遍地天才的北大也是人中龙凤。后来他被挑选进与生物学院的联合培养班,参与到中央塔的研究计划中,如果我没记错,那一年他才十九岁。”
“联培班?”褚央对这个词语并不陌生,他在母亲的遗物中看见过,“联培班与中央塔究竟做了什么项目?为什么最后不了了之?”
“他们的研究属于高级机密,我也不清楚。”杨醒努力从记忆里搜刮零星细节,“那个年代向导的生存条件十分恶劣,左潇是保护向导权益的激进人士。他曾对我们说过,要做出改变向导命运的发明,让所有向导都能过上自由幸福的生活。”
作为黑色鸢尾的掌舵人,左潇竟然曾有过如此高尚的使命感,这样荒唐的想法经他之口,只会让人觉得拿破仑争做和平使者,说不出的诡异可笑。
“能加入联培班是一件非常光荣的事情,那时的他前途无限光明,毕业就能去法国美国留学,我们都很羡慕。直到某一天,他突然销声匿迹,没有通知任何同学朋友,连宿舍的行李都没来得及收拾。过了很久我们才知道,他已经办了退学手续。”
厉卿扫眼看了看皮箱里的烈阳碎片,不经意地问:“被中央塔带走了?”
“是的。”杨醒补充说,“几个月前,我才知道这件事。”
“左潇来找过你?”褚央盯着杨醒,从微表情判断他是否在说谎,“找你做什么?”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又不是被审讯的犯人——”杨醒举手示意褚央放轻松,“见到左潇,我的确很意外,说实话我以为他早就不在人世了,没想到他还能联系上我。”
“他开门见山地说:‘我知道你在做向导素生意,我能给你提供更好的货,但需要你帮我一个忙。’我验了他的货,全都是上等的天然向导素,自然也就有了兴趣。他让我转卖烈阳碎片,我发现其中有暴利可图,答应了他。”
“一边卖哨兵需要的向导素,一边卖伤害哨兵的烈阳碎片,你怎么敢的?”褚央吐槽,“做两头生意做到这份上,难怪仁义不商。”
“都说了,像我们这样的人只在乎钱,并不在乎烈阳碎片能造成什么后果。”杨醒抽出一根丁香花烟,仰头吞云吐雾,“况且昔日老同学开口,我总不能拒绝他吧?”
厉卿拿出两张图纸,铺开给杨醒看:“你对这两种晶体有印象吗?”
“这不是烈阳碎片的结构图吗?你们从哪里弄来的?”杨醒拿起另一张,放到光源下仔细端详,“这张图……有些眼熟,不对,你们画错了。”
“画错了?”厉卿挑眉,“你见过?”
“没见过,但我知道这张图的结构肯定是错的。”杨醒从西装兜里找出一只圆珠笔,在紫色晶体的结构图里圈出几个键位,“如果这种晶体要作用于哨兵或者向导,那么它的排列方式绝对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理科一窍不通的褚央偷偷问厉卿:“他讲的对吗?”
厉卿又不是万能百科全书,能把狗屁数学念懂已经很不容易,哪里还懂晶体结构?好在他特别擅长装逼,尽管内心慌得不行,表现却异常镇定。
“你怎么知道这种晶体要作用在哨兵或向导身上?”厉卿默默回忆十年前在剑桥选修过的固体物理——能记得就有鬼了,“左潇给你烈阳碎片的时候,还说了其他的话?”
杨醒用理所应当的语气开口:“猜也能猜得出来,既然有针对哨兵的烈阳碎片,那就一定有针对向导的什么东西。你们倒是提醒我了,当年在学校的时候,中央塔经常派便衣潜伏到学生中,收集情报,到处抓没有登记的野生向导。你猜怎么着?左潇那届联培班,总共才七个人,最后竟然查出四个向导!”
褚央脑中“嗡”的一声,像是绷紧许久的弦突然断裂。
“除了左潇,你还记得剩下三人的名字吗?”
厉卿捏褚央的手,将他搂得更紧。
“时隔这么多年,我也记不太清。”杨醒说,“只记得一位姓郝的男生,还有两位研究生学长学姐……哦对,左潇的哨兵是他老师,被发现时,左潇已经怀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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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央塔最高层,空旷的会议室响起脚步声。俯瞰京城夜景的高大哨兵缓缓转身,一只蝴蝶飞过他的鼻尖。
“好久不见,左潇。”
面具遮住了向导的大半张脸,左潇仅用独眼看着窗外,月色朦胧,安详静谧。他认真打量着哨兵,末了,露出无法判断喜怒的笑容。
“好久不见,魏徳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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