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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离从没想过,自己还会与名叫祁逍的路人有所交集。那一夜春情本就是个意外,天亮了,大家就该桥归桥路归路,不必再有什么牵扯。
想不到对方居然能找来芥子牌坊。
从某种程度上讲,祁逍的运气不错。慕寻从慕家顺出来的小铁片确实是能找止杀办事的信物,而芥子牌坊也的确是止杀的据点之一,甚至还就是支离平时在燕城落脚的地方。
然而慕寻知道的情报不全,导致祁逍得到的信息缺失了许多关键。男人虽然猜到铁片上的图案可能与支离或者他背后的势力有关,却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刀剑交叉的确是止杀组织的标志,但这看似简单的符号上也另有玄机。交叉摆放的两把兵器,刀在上,代表止杀的杀手部,剑在上,代表止杀的情报部。
而现在止杀分裂,这两种图案就分别变成了支离势力与破碎势力的标志,刀压剑代表支离一伙,剑压刀则是破碎麾下。
慕家的信物以及支离留给祁逍的药瓶上,刻着的都是剑压刀。药瓶是支离被暗杀时从隔壁刺客身上顺过来的,不然他一个百毒不侵的随身带什么解毒药?哪知道直接误导了祁逍,谁能想到这么个标志居然还有两种画法?
而信物大概是以前情报部的某人欠下的人情,可以拿它去止杀的据点提一个情报相关的要求,杀人的忙则不会帮。但那是以前,所有据点都统一归于止杀的时候。
现在支离破碎瓜分了止杀的据点,芥子牌坊属于支离,拿着对家信物的人情他才不管,要帮忙找隔壁破碎的据点去。
放眼燕城手里有止杀信物的人,哪个不清楚支离破碎日渐白热化的争斗?偏偏祁逍这个外来的愣头青什么都不知道,这种时候大摇大摆带着隔壁的标志上门找人,真的不是来搞笑?
男人没当场被挥扫帚赶出去,多亏了他只有信物而说不出对应的暗号,不像是对家派来故意搞事情当刺客的,大概就是一个乱入的路人,根本完全在状况之外。
你说你一个路人在这种节骨眼上凑什么热闹!不知道老大这段时间总遭刺杀,对小贩都要心怀警惕?赌场管事简直被这大无语事件搞得哭笑不得,当然不可能给他见到自家老大,只能一问三不知打发了事。
然而这个路人还挺执着,天天来报道。管事明示暗示都不管用,赌场开门做生意又不能公然赶客,十分烦恼,日子久了实在是没辙,只好硬着头皮向老大支离报告。
支离本来没把男人找上门当回事,压根不打算去见对方。尽管自己的身体在尝过情爱滋味后,这段时间陆续出现了一些……难以启齿的变化,但这不重要,他完全忍耐得住。
他不是自甘堕落的破碎,身为双儿能克服性淫重欲的本能走到今天,支离的意志极其惊人,宁可自己熬着也没想过找男人或者用道具疏解,他绝不要沦为欲望的傀儡,变成只会在男人身下浪叫的婊子。
然而吩咐管事继续用拖字诀应付祁逍后,支离回去越想越不对劲,脑洞无可抑制地发散。怎么偏就那么巧?无辜路人被卷入刺杀,死缠烂打跟他回山洞,又恰好撞见他中了春药帮忙疏解……关键他哪里来的破碎的信物!
这一切简直细思极恐。萍水相逢的路人见他中了药好心帮忙,跟破碎派人故意在他被下药的时候出现,性质可是完全不一样。如果他真的被破碎的人肏穿了处子逼……把破碎和那个叫祁逍的碎尸万段一万遍都难解他恨!!
于是支离不得不派人去调查他原本没有放在心上的路人。好在调查结果让他安了心。
祁逍居然是程渚的人!还是汀兰坊的新东家,燕城声名初显的调教师,恃才傲物的清倌儿都自辱婊子认他为主……总之男人的这一面是支离没有想到的,也意味着对方绝不可能和破碎有关。
普通百姓只知道燕城只手遮天的人是程渚,却不知还有另一支庞大的势力盘亘在燕城地下,与地面上的土皇帝平分着燕城的权柄。程渚与止杀,一明一暗,一光一影,共同守护与掌控着这座城池,相互依存,彼此掣肘。
止杀在燕城的情报据点中,最重要的就是城北的芥子牌坊和城南的软红阁。现在这两个地方分别成了支离破碎的大本营。而汀兰坊和软红阁不和已久,表面是两家青楼的竞争,实际却是城主府与止杀组织的博弈与制衡。
程渚与止杀表面上“友好合作”。后者助前者坐稳地面统治者的位置,帮他做所有黑暗的,不能拿到明面上讲的事情;前者帮后者套上芥子牌坊和软红阁这样,能在光明中行走的壳子,为他们在阳光下的行动保驾护航。
但其实双方谁也不信任谁,又谁也吞不掉谁。没人愿意冒着两败俱伤的风险试探对方的底线,因此在合作之外,彼此心照不宣地维持着互不干涉的和平——尽管支离对此嗤之以鼻。
总之,就破碎那个满脑子都是情色风月的贱人,暗杀死对头都只会下春药不敢下死手,有那个胆魄和能耐把人安插进程渚身边?还敢往汀兰坊伸手?省省吧,讲出去简直笑掉大牙。
支离彻底放了心。而随着止杀无孔不入的调查,祁逍在心上人面前有所收敛的真面目也暴露在美人眼里。这反而让他从银发美人原本不放在眼里的路人,变成勾起了美人兴趣与好奇的关注对象。
加上男人汀兰坊主人的身份,支离逐渐动了别的心思——当然并不与性爱相关。
止杀分裂之后,支离就遇到了一点麻烦。要知道,所谓分裂并不是变成一个杀手组织和一个情报组织那么简单。止杀的情报与杀手部门从来不是割裂的,杀手的行动离不开情报供给,情报搜集时的麻烦也需要杀手来摆平。
因此,身为杀手头目的支离手底下同样有不少情报据点,就像情报头子破碎也派的出刺杀支离的杀手一样。但无可避免的,组织里最精英的杀手都在支离麾下,大部分情报据点也都握在破碎手里。
现在支离与破碎分庭抗礼,手下情报来源一下子就折了大半。燕城作为声色之都,最受欢迎的当然是青楼而非赌场,止杀的情报大半都来自以软红阁为首的青楼,陷在温柔乡里的男人,什么秘密问不出?
而青楼这一块向来是破碎负责,支离手下只有芥子牌坊和一些酒肆茶楼,所得情报量是远远比不得软红阁的。就算他今后只做杀人买卖,不再贩卖情报,长此以往,行动前得不到充足情报的杀手生意也必然会出现问题。
祁逍的出现简直是瞌睡遇上枕头,再没有比汀兰坊更适合的,能代替软红阁的情报来源。所以才有了今天这一出主动相见。
支离与耽于风月场安逸惯了的破碎不同。他作为万蛊坑里唯一活着走出来的人形兵器,能以双儿之身成为组织里的第一杀手,靠的就是胆大心狠,不择手段。他没有弱点,从无避忌,向来最敢虎口拔须,火中取栗。
某种程度上支离和祁逍很像,想要什么就必须得到。现在他看中了汀兰坊,今天这个合作祁逍不答应也得答应。至于祁逍背后是程渚——那又怎么样?
况且,他没觉出来祁逍对程渚有多忠心耿耿。只要男人脑子不进水,就该知道与其依靠喜新厌旧的土皇帝,不如换个更优质的盟友。程渚能给祁逍的,哪样他支离给不了?
……
祁逍没有想到,昨晚那场活色生香的公开调教,支离居然就在台下看着。
对祁公子来说,性与爱是单向分离的。他对自己心爱的人一定会产生性欲,但能让他产生性欲的人他不见得爱。
亲吻是他表达爱的方式,所以他只会亲吻所爱之人。但性不是。他的观念就是“我爱你,我心里只有你,但这和我肏别人有什么关系?”
被支离点破他调奴之前,祁逍一直是这么想的。鸡巴肏遍骚逼无数,心却只给一人,是祁公子能给出最大的浪漫与“专一”。哪怕他再爱支离,也不影响身体找别人泄欲。
祁逍并非不知这与主流道德相悖,但那又如何?他的成长环境决定了他可以随心所欲,渣得明明白白坦坦荡荡。不服憋着。
直到刚才。肆意妄为惯了的祁公子第一次感受到了心慌。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比想象的还要喜欢眼前的美人,喜欢到甚至没法大言不惭跟对方说“老子的从一而终是指心而不是鸡巴”,更不可能让对方“接受不了就滚。”
祁逍脑子里搅成一团乱麻。他不知道如果宝贝儿非要“一生一世一双人”,自己究竟该怎么做。遣散性奴不愿意,放弃老婆不可能,强制爱又搞不起……
男人绞尽脑汁想着哄人的话术,殊不知对面一心搞事业的美人压根不在意他同时肏几个骚逼。支离冷心冷情,心思里从没有过儿女情长,见废话一箩筐的男人总算安静了,立刻切入正题。
见心上人根本不在意自己有没有别人,祁逍又庆幸又失落。心肝宝贝不想打炮非要谈正事,自己也只能听他讲。
美人先掐取关键陈述了前情,表达出希望双方合作的意向,然后从自己这边的需求讲起:
“我需要汀兰坊为我搜集情报。还请祁公子费点心思,给我的人安排几个合适的位置。放心,不会影响你们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