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之后又过了两天,邵凡安身体恢复得很好,从脸上已经看不出病怏怏的样子了,就是行动还算不上自如,活动久了会很容易觉得倦怠。
下午那会儿,沈青阳的师父领着徒弟来给邵凡安号脉看诊。
上次邵凡安还是晕着的,所以这是他头一次见到沈师。
沈师在重华的师父辈儿里排行第三,据说是位能医死人肉白骨的圣手,在江湖中有个响当当的称号,人称活仙人。邵凡安早先在山下闯荡时,便听闻过这位前辈的大名,但没见过真人,这时第一眼望过去,结结实实地愣了一愣。
沈师姓杜,全名杜南玉,竟是位肤白清冷的女师父。
杜南玉给邵凡安把完脉,收手起身,对着身后的沈青阳说了几味药名,然后道:“还按着之前的法子熬制,一日三次。”
沈青阳应是,邵凡安赶紧站起来行礼:“晚辈多谢杜前辈救命之恩。”
“不必多言,治得好的是你底子好,治不好的我也无能为力。”杜南玉语气淡淡的,转身便要离去。
江五抱着胳膊在门口堵着,见杜南玉离近了,便压下声音,不大客气地道:“怎么就治不好,怎么就无能为力,你那里那么多好药材,别这么抠儿行不行?”他拿拇指蹭了把胡茬儿,又啧了一声,小声说,“药不管用,丹管不管用?你这些年总得炼出来点儿好东西吧?”
杜南玉路过江五,眼都没抬,绕开了就往门外走,临出门轻飘飘地落下一句:“老五,这么多年了,你这张嘴真是一点没变。”
杜南玉身形算娇小的类型,江五跟她说话不自觉会矮着腰,半压着脑袋在她身后追了出去:“欸你别急着走,我徒弟的病——”
就江五那嗓门,他再小声说话那邵凡安也能听得挺清楚。
邵凡安抻着脖子一个劲儿往门外看:“我师父怎么好像和你师父很熟的样子。”
他这边满脑袋好奇的,沈青阳那头却是一脸的淡然,端起药碗递过来:“喝药。”
这回邵凡安总算是明白了,怎么沈青阳才二十一,就天天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了,看来是随了师父。
邵凡安这两天一直被关在屋里养伤,整日闲着没事做,正搁心里瞎琢磨自个儿师父和人家师父的关系呢,结果隔了一天,发现江五不光是和杜前辈熟,江五仿佛是和重华几位大前辈都挺熟络的。
第二日,邵凡安又见到另一位江湖上人尽皆知的大人物——重华掌门段崇越。
段掌门明显就是冲着江五来的,来了就直奔江五那屋,也没关门,两人不知道在里头说了什么话。邵凡安还悄摸摸地扒着自己门缝多瞅了两眼,不过也没瞧出个啥,只能远远看到个影儿——段掌门一脸的威严,浑身上下端得是一派之首的气势,眉宇间还透着一股子正气劲儿,相貌堂堂,哪怕上了岁数也不失俊朗。
邵凡安靠在门框上有点走神地想,段忌尘那双桃花眼生得太过漂亮了,眉眼长得倒不太像段掌门,似乎还是像段夫人多一些。
这想法在脑子里一闪而过,闪完邵凡安自己反倒是怔了一下。
就发怔了这么一会儿功夫,段掌门就从江五房里离开了。
邵凡安回过神来,想着去找师父问问段掌门干嘛来的,结果一推门就看到江五在屋里正骂骂咧咧的收拾包裹呢。
“一沾重华就准没好事,一个个的真是麻烦。”江五一脸的不耐烦,嘴上不爽利,手上的动作倒没断。他转头看了眼邵凡安,又道:“为师有事要去办,短期内可能回不来了,你老实在这里待着休养,没事别瞎操心,重华好东西多得很,你就踏实吃喝,用不着和他们客气。”他把包裹唰唰系上两个扣儿,又把从不离身的酒壶挂在腰上,指着旁边的箱笼道:“你随身的东西都在这里,自己收好。”
“好。”邵凡安把门后的斗笠摘下来,递给江五,“师父,你这急着去做什么?”
“养你的伤,少打听。”江五把斗笠往脑袋上一戴,本来都走出门了,脚下一顿,又转过身来,看着自己大徒弟,“不该理的人就别搭理,知道没有?”
一提这茬儿,江五那火儿眼见着要拱起来,但硬给压下去了。他转头大跨步走了两步,到底没忍住,侧身回头多说了一句,“本来你们年轻人那点儿破事我懒得管,可是凡安,你喜欢人家,出事儿人家护着你了吗?!”江五想起当时一进竹楼,别人徒弟都好好的站着,就他徒弟生死不明的躺在地上,就气得骂出一句,“个小兔崽子。”
邵凡安听着啊了一句,脸上笑了笑,哄着师父道:“知道了师父。”
“嬉皮笑脸。”江五横了他一眼,抬手压了下斗笠,临走前撂下一句,“你在苏绮生手底下吃的这个亏,为师一定给你找补回来。”
江五走了以后,没过两天,邵凡安立刻迎来好几位探病的访友,屋里头热闹了不少。
来人是应川,邵凡安和他多日没见了,此时相逢也有激动,顿时起身,笑脸相迎:“应兄。”
应川来探病也不是自己来的,身后还带着贺白珏。
沈青阳刚好也在,四人围坐成一桌,畅谈了许久。
这会儿邵凡安才知道,他人在石火峰上养伤的消息其实传得挺广的,该知道的都知道,只不过江五一直拦着不准重华弟子来探望。
“倒也不光是耳闻,那天段师弟背着你闯了大殿,你昏迷不醒,身上还有血迹……”应川不免露出担忧的神情来,“不过好在是恢复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