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望还是留在秘境休憩了几日。
秘境中蕴含着浓厚的天地灵气，颇适合修炼，然而顾望此刻不过是不足十岁的小儿，仅有练气一段，空吸收些灵气滋养身体罢了。顾望虽遗憾，却也知道，比起休息，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即便路漫知道顾望看不见自己，却仍然飘到顾望面前道：“此方秘境为我所用，日后若你有需要，随时可以唤我。”
顾望道了谢，明白此番并非永别后，眉头亦舒展了不少，“前辈，我们出发吧。”
几百年没有离开过秘境的路漫听到这话，心中似有激荡，他不由得欣喜道：“去哪？”
顾望眼中渐渐升起仇恨的光芒：“明日宗。”
明日宗，修真界上六宗之一，与青柳宗并列为第四大宗门。
那些弟子的打扮……正是明日宗的门外弟子。
路漫想了想，道，“你既是说，这乃是一大宗门，凭你一己之力岂非蚍蜉撼树？”
“即便如此，我也要去！”顾望眼眶通红，他攥紧了拳头，恨意在眼中凝聚，“……为了区区一个法宝，我顾家，修真界十二大家族之一……一夜屠尽……”
“我的父亲，母亲，兄长，阿姊，叔父，就在我眼前为了保护我而亡，顾望也被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灰烬都没有留下……叫我……怎么不恨！”
他捂着眼睛，指缝中泌出几分湿润，“前辈，你知道他们在屠顾家前，说了什么吗？”
路漫垂眸，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即使对方感受不到。
“他们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哈哈……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小家伙一看便知，是在溺爱与珍重之中成长的，路漫难以想象，这样娇惯的小公子，前日或许还在与母亲撒娇要吃点心，而仅仅不过一日，母亲的怀抱生冷鲜红。
他的家人再也无法宠溺地呼唤他的乳名，他再也无法与朋友一同游玩，刀光剑影之中，他看着漫天刺目的鲜血，被推到一个又一个亲人身后，直到最后一个人倒下，他只能惶恐地转过身拼命地逃，跑到脚跟鲜血淋漓，即便摔破了膝盖，也要拼命爬起来继续逃跑。
“前辈。”他的泪似乎流尽了，他抱着怀里的剑，低低道，“我们顾望，一生行善，以德为先，兼济天下，可是为何？”
他的声音渐渐变小，似乎在对谁耳语，“为何顾望要受到这样的惩罚？”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路漫一时间心中酸涩，想要拥抱他，却看到小家伙已经擦干了眼泪，变回了初见时冷漠、充满着仇恨的模样。
“我要去明日宗。”
路漫摇头，“你打不过他们，也见不到幕后之人。”
“难道就要让我这样畏畏缩缩一辈子吗！”顾望低喝一声，随后回过神来，骗过头，“……抱歉，前辈，我不是有意的。”
路漫因他而心软，柔声道，“幕后之人不会让你找到，也不一定是明日宗的人，你若想查明真相，仅仅只依靠你的力量，是不够的。”
“顾望，你若肯听我的，我为你指一条路？”
顾望深呼吸，道，“请前辈赐教。”
路漫微笑：“拜入明日宗。”
“前辈……！”
顾望瞪大眼睛，路漫安抚地嘘了几声，道，“近水楼台先得月，若明日宗真的做了如此丧心病狂之事，其他十一家族人人自危，自然也不能容忍明日宗。作为修真界上六宗，明日宗自然也无法在其间立足。而现在，顾望，你要做的就是隐忍，知道吗？”
“……”顾望冷静下来，眼眸一亮，坚定道：“好，我听前辈的，我会去明日宗，查明这一切的真相！”
路漫笑了，小家伙真是一点就通，随后他感到些许疲惫，由于担心顾望，这几日他一直以神魂形态守在顾望身边，他有些困倦道：“我先睡一会儿，若有要紧事，记得呼我名。”
顾望连忙抱紧剑刃——好像这么做就能让前辈睡得更舒坦些，见延光剑微亮了一瞬，又暗淡下去，他耐心等了一会儿，小声道：“前辈？前辈？”
无人回应。
原本双手才能勉强抱起来的延光剑被他单手提起，充满了恨意的眼眸染上笑意，嘴角勾起，俨然不是一副孩童天真的模样。
他轻轻抚过剑身，低笑，“从前初见时，香香也是如此善良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