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用的东西!一个书生而已,你竟然叫他给跑了!”
大鬼扶桑身披一件黑色大氅,端坐在高椅上。这里是鬼界,如同黑暗深幽的洞穴一般,耳中不断传来阴恻恻的哭喊惨叫,不见阳光,只有摇摇曳曳的鬼火上下跳动,得以照亮一些伸手不见五指之处。
扶桑抡圆了鞭子,重重地鞭笞在俞倾的身上,这是专门针对鬼的鞭子,抽在身上,整个灵魂都随之震颤疼痛,犹如抽筋剥骨的痛苦,若打上七七四十九鞭,便会直接在极度的被撕扯的痛苦中灰飞烟灭。
“啊——”俞倾被这一鞭打得趴在地上不能动弹,疼得牙齿咯咯作响,声音颤抖不已,“王上……那书生不是一般人,会道术……认出了我是鬼……若不是我逃得快,便会被他用剑刺杀……”
扶桑一步步走上前,蹲下身子,捏住俞倾的下颌:“云初,你一直以来都很乖,千万别对我耍什么心机,不然我即使不打得你魂飞魄散,也会把你卖去做鬼妓!”
俞倾听到“鬼妓”二字,脸色惨白,浑身颤抖道:“明白……俞倾从不敢忤逆王上……”
“下次任务再失败,可就没这么简单了,滚吧!”扶桑站直了身子,背过手,居高临下地睨着他。
“俞倾……告退……”
俞倾颤颤巍巍地支撑起身子,用手摸着墙壁,步履蹒跚地离开了扶桑的洞府,那鞭子的力度很大,使得他每走一步全身都撕裂一样地疼着。
他一边走,一边又对前路生出些绝望。他这般苟且偷生,受制于鬼去做恶事,究竟有何意义?蝼蚁尚且有苟活的权利,即便他帮扶桑杀的人中,有不少穷凶极恶之人,可那也自由天去审判,哪里轮得到自己了结其性命,更何况,死的人中也并非都是大奸大恶。
即使不能自散魂魄,也可以让扶桑亲手了结自己,总好过这般苟且偷生。
思来想去,他曾经是怕那鬼鞭和情咒带来的蚀骨疼痛,也怕扶桑一怒之下把自己卖到鬼妓院,如今更多是贪恋周歆的温暖,和他给自己许下的承诺。他始终是一个自私之人,也难怪会落得今天的境地。
俞倾不知去向何方,但仍是下意识地往周歆的府邸飞去,那时已经月黑风高,树梢轻轻摇动,好似鬼魅的影子,伴着猫头鹰的“咕咕”叫声,更显得幽暗森然,竟是与鬼界并无二致。
四周昏暗,只有周歆的房中仍点着灯,俞倾飘荡到门口,轻轻地敲响房门。
“进!”
确认听到了周歆的声音,俞倾方才推门而入。只见周歆正披了件薄衫,伏在桌案前读书。
“你怎还有脸面来找我?”周歆并没有偏过头来瞧他,但似乎已经知晓了他的身份,声音冷冷的,面无表情却不怒自威。
俞倾并不知他所指何事,只是呆立在原地,神色恍然。
“你竟私自放走了那书生,与他苟且之时,你很是畅快吧!”周歆此时才望向他,眉梢眼角已经添上了明显的愠意。
一记惊雷响炸在俞倾的心头,他竟不知何时周歆知晓了这件事,他明明已经连扶桑都瞒过了。
“歆郎,我……”他自知理亏,羞愧地低下了头。
的确,他没什么好辩解的,他不仅放走了程瑄,还在那场性事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感,甚至在快感支配下,他也分辨不清自己究竟有没有一刻对程瑄动了心。
周歆站立起来,一步步走到他的跟前。俞倾原以为迎接自己的是一顿痛骂,但他下一刻却被周歆整个人抱在怀中。
周歆惯喜欢打一巴掌给个甜枣,俞倾虽已经司空见惯,但每回却仍是忐忑不安,不安之下也还是被周歆拿捏得死死的,拼了命也要贪恋那份甜枣的味道。
“云初,你一定在疑惑我是如何知道的,本官的人遍布各地,要寻一个书生的踪迹又有何难?你每次与谁媾和,扶桑都会告知于我,我只不过是派了人前去盯着罢了。”
俞倾心中一惊,显然没想到周歆会派人盯着自己,于是抬起头来疑惑地望着他。
“你疑惑我为何要派人去盯?一方面,我自然不喜欢别人碰我的人,另一方面,我是怕你如同今日一般,被人骗了还不知!”
俞倾自然知道他说的是程瑄,但下意识还是想为程瑄辩解,于是摇摇头道:“我没有被骗……”
“所有除了我之外想要帮你寻转世之路的,都是为了利用你!你看看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样子!”周歆忽然手上使了力气,将俞倾推到镜子面前,“你容色惨白,全无半点人气,你以为除了我之外还有谁真心想帮你解脱!”
俞倾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全身上下苍白如纸,像涂抹了一层白粉,甚至连双唇都是灰败的,与身旁阳气正盛,容光焕发的周歆形成鲜明对比。
“我……”俞倾感到心上紧捂着的伤痕就这样被周歆瞬间撕开,崩溃的痛苦再次席卷了全身,他望着镜中的自己,颤抖得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