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VII.信仰Faith
这些年来神光之剑大致没什么出格之举,这是一件非常令她欣慰的事情。
她亲眼见证神光之剑把精灵法器埋葬到母亲的坟墓里,不会再取出来。一直以来她都对他给予信心,他们合作无间,神光之剑会向她坦白心事,这是哪怕冰雪暴都没有的待遇。
因为菲尼克斯是一位同情怜爱他的长者。她同情他像个试验品一般被培养成长的遭遇,安卓斯在他身上做过不少实验,有些因为太过痛苦,因而他甚至被抹去了关于实验的记忆。
她看到这个精灵少年在人类给他堆砌出的一个舞台上做着没完没了的表演,演出落幕以后他只有无边无际的寂寞与隔阂。
他们就这样彼此保守对方的秘密,她不会告诉任何人他是个精灵;他也不会透露她体内有信仰灵的事实。他们成了亲密的家人,她几乎就要视对方为自己的孩子一般,包容,袒护。
有一次神光之剑喝得相当醉,那是他二十岁的生日,授勋封赏,一切都是那么得荣耀,但他却在派对结束所有人走完以后,独自抱着高浓度的酒喝得烂醉。
他甚至不顾一切地躺在杯盘狼藉的长桌上,任由肉菜的汁水沾得他的礼服上到处都是。
“我是一个怪物。”他向唯一还留着的菲尼克斯说。
她于是像任何母亲安慰孩子那样,上前抱住他说,“你不是的,你不是怪物。”
“我是的……”他瞪着空洞的眼睛,“我在几年前的今天,毁了一群叛乱的精灵奴隶的营地,我本来不必杀死他们的——他们毕竟仍是我的同族……”
“那只是训导会要你干的事……那不是你真的愿意做的。”
神光之剑摇头,“你不明白……我应该感到难过,厌恶,悔恨……可我什么都感觉不到,什么都没有……我是一个怪物。”
尽管感到心寒,菲尼克斯还是亲吻着他阳光般的金发说,“你不是的,你不想的。”
然后菲尼克斯感觉到了怀里的湿意,神光之剑流泪了,那是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到他有情感的泪水,尽管他本人说自己没有任何感觉。
她仍然选择留在他的身边支持、信赖他。
有时她也会问自己这种信赖是否是因为信仰灵的关系,她的信仰好像渐渐成为了神光之剑本身,因为他们彼此对亲情的渴望,使得她的信仰变成一种对自己孩子的偏执。
而“佐拉”还活着这件事,除了引荐她而来的男爵和神光之剑以外,并没有别人知晓。
哪怕曾经与她关系非常亲密的埃德蒙都不知道,他认为她已经死了。
她明白以埃德蒙长期在教团的经历,对法师天生就有一种不信任,哪怕有佐拉、泽安德这样的伙伴,他可以对法师个体表达友善,但仍然固执地认为法师群体本身不值得信任——尤其是帝国这群不受约束无法无天的法师。
更别提拿着精灵神法器的天才少年,埃德蒙不可能接受她潜伏在神光之剑身边,他会尽全力阻止她,或是杀死神光之剑。
这是她极其不愿意见到的事态发展方向,她不愿意埃德蒙或是任何其他的朋友因为她卷入麻烦,他们都不是神光之剑的对手,武力和冲动解决不了问题。
因此她一直对过去的同伴们保持沉默,没有去联系过他们。
但埃德蒙如今竟然纠集了一支新的小队闯来了帝国,甚至堂而皇之来到了凯旋宫,刚才在舞会上见到他的时候,她的心都差点从喉咙口跳出来,但她保持着沉默冷静,一如多年来她所做的那样。
她的外貌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只要她自己不主动坦诚,奈德是认不出她来的。
这整件事情的起因显然可以追溯到静宁之息身上,她不再回想过去的记忆,严肃地向神光之剑说,“静宁之息的尸体在哪里?我要亲自检视。”
她已经感觉到了什么,由于奈德的出现,使她惊异之下不能再轻易姑息对神光之剑的怀疑,
他挺直了身子,把像是早就构思好的一套说辞搬了出来,“按照他家乡的习俗,死者的尸体要被制作成木乃伊后落葬,破坏木乃伊是对死者极大的不尊重,你不会这么不理智吧?”
神光之剑显然把一切都给盘算好了,静宁之息的家族在古代统管的地区有特别的丧葬习俗,这片区域如今是帝国的邻国,以寂静平原南部的丘陵为界线,以南是科麦特,以北是埃默尔。
平原的一部分帝国人民也保留了古代的这种习俗,包括静宁之息的泽菲里诺斯家族。
制作木乃伊需要几十道工序,数十天的时间,只有专职的工匠和亡灵术士可以参与其中,任何别的打扰都是亵渎,会影响死者的灵体往返现世与影界,科麦特人相信现世只不过是短短的一瞬间,灵体的世界才是永恒的,他们还相信死者的灵体经过一场很长的旅途以后还可以重返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