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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影憧憧,一瓢清酒激在鲜红的伤口,托马疼得颤抖一下。
“嘶——轻点...”
神里绫人抽出一截纱布,“没办法,不消毒会感染。”他想到几个时辰前,托马自作主张帮他挡的一箭,不免恼火起来。他沿着托马的肩膀绕了几圈,故意地重重拍实绷带,托马闷哼一声。
“谁让你不按计划来的?这是惩罚。”
托马低着头没回答,心中涌起一阵异样的感觉。虽然被绫人特殊化让他自己极为满足,但是,在清理伤口时,绫人摩挲的力度和姿势,都像是在保养一件得意之作,这样的联想让他方才被酒精灼热的皮肤又冰凉下来。
托马避开绫人检视的目光,“不早了,我先回房了,你也早点休......”
绫人突然叫住他,“我睡不着,托马去给我温点酒吧。“
托马暗暗叹口气,起身。
不久,他捧着一个托盘回到正向着圆月的房间。两盏温酒荡起微波,摹写着夜幕上的亮光。绫人啜饮一口,瞥着托马肩上的绷带,觉得心里也在隐隐作痛。
差一点,再偏一分,箭矢就会刺入心脏。他唯一的太阳就会熄灭。
不,不能再让这种事发生了。
如果托马一直停留在我身边,我就能保护他不受伤害......
如果他能心甘情愿......
几口酒下肚,绫人脸上浮现出淡淡的酡红,他搭上托马的左手,冲着耳廓低语道:
“你愿意永远陪着我吗?”
托马抑制住战栗,他不愿说出自己的真实情感,这本应深藏在不经意的沉默之中。
“我曾发过誓,不负忠义,一生都是神里家的家臣。”
绫人听完没说话,只是盯着托马苍翠的眸子,仿佛要看透他似的。托马咽了咽口水,试图维持无波无澜的表情。
绫人想,他要的不是这个,是托马的一颗真心。忠心,只是其中的一部分。他想要托马亲自表露他的依从,这样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把他留在身边。毕竟,无形的羁绊反而坚不可摧。
他向喉咙又灌了一口酒,通常作为领导者,他从不让自己喝得太醉。不过,今夜的风轻柔得刚好,月光太迷幻,身边人的皂角气萦绕鼻尖,于是他小小放纵自己,在酒精的蒸腾下朦朦胧胧。
“托马...我对于你,是什么人?”
问题太直白,剖解出最隐秘的期待。
托马摇摇头,他早该想到的。最初的诱探,到雪夜的依赖。他早该想到的,病态的占有欲植根在绫人的体内,编织成网,静待他的跌入。
绫人在等那个契机,一句话语,或是一个动作。
而托马蒙德的那部分在震颤,他不会点破它。同时他难以抑制地感到悲哀,爱意成了不可言说的枷锁,而他又无可救药地深陷于这段感情中。
他会继续观察,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向绫人袒露,但不是现在。
“是恩人,是君,是我的朋友。”托马艰难地吐出最后两个字,他不敢转头,怕对上绫人落寞的眼神。
绫人默默地把未喝完的酒盏放回托盘。他要的不是这个。他挥挥手,让托马把托盘带走。
”我困了...你收拾一下,记得把门关好。”
木门合拢的声响在身后传来,绫人饮下杯白水解酒,待晕眩感略略散去。他从最低一层的柜子里拿出八重神子在成人礼那日赠予他的盒子,掂着其中的项圈端详片刻,又重新放了回去。
“还不到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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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火倏灭,夜幕沉沉。再睁眸,便是彻亮的白天。
敲门声轻快,锣鼓声热烈。一张天守阁来的任命书,带给神里绫人今日的第一件好事。
各路名流齐聚高堂,瓷盅交错,清澈的吟酿摇晃相击,汇流成一条醇香的河。河的尽头坐着神里绫人,神里家的家主,社奉行的正式继任者。他站起,遥敬酒杯,面色微红,嘴角上扬。
“......感谢诸位莅临,我神里绫人不胜荣幸。略备简宴,大家慢用...”
“神守之柏,古枝犹在,已焕新材.......”
“......在庭之椿,勿为冬困,寒中清芬。”
神里绫人忆起这两句话。窗外落雪将霁,恍惚间,他又回到那个绝望的夜晚。
如今虽与当时有着相似的天景,心境却截然不同。神里绫人撇去绿汤的浮末——他还是更喜欢饮茶——抚摸着一旁印有椿花纹样的丝帜。
“父亲,母亲,我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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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神里绫人的近臣,托马的席位其实在主会场。但他觉得四周贵族的繁缛礼节太过拥闷,于是随便找了个借口,溜到了后厨。
“我刚见到他,嘿,就知道他是个有狠劲的人。你们都听说昨晚的事了吧,那一箭,啧啧,我猜稻妻没几个武士有胆子去挡!”
一旁听着的少年刚想戳破他的马后炮行为,就看见正主推开门,有些诧异地看着他们。
“托马!”少年招招手,“刚好在说你,快过来一起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