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太子造反了!”
“陛下……”
刘彻倏地睁开眼,森森冷意的双眸投向前来禀报的宫人,后者顿时噤若寒蝉,惶恐低下头。
天子是不能直视的,他一时心急竟忘了此等规矩,冷汗霎时如雨下。
刘彻半眯着黑眸,目光戒备地扫视了一番内殿。
这里不是甘泉宫,而是未央宫。
他为何会在这里?
是太子的同党挟天子造反吗?
刘彻眉头紧颦,视线不经意间来到自己的手背,他迟疑地反复细看这只宽厚有力青筋凸出,充满了力量的手,和他已经变得骨瘦嶙峋的大相庭径,这是一双年轻人的手。
他面色变了变,心里闪过无数的猜测,不动声色喝令道:“拿铜镜来!”
“诺!”
宫人颤颤巍巍去拿铜镜,半点也不敢耽误,手有些发抖地举着。
刘彻看着青铜镜中的自己,年轻俊美,斜飞入鬓的长眉下,一双黑眸多情又冷漠,紧抿的薄唇,唇色绯然。
这一张脸,毫无疑问是他年轻时候的脸。
刘彻闭起眼,唇角勾起。
想来老天爷也觉得他该重头来过,好好肃清危害他江山的余孽,把包藏祸心的罪人扼杀在摇篮之中!
他抬眸,对强装镇定的宫人绽放出一抹没有温度的笑:“方才何事如此慌张?”
“回、回陛下的话,骠骑将军已经跪在外面五个时辰了。”宫人说完把头埋得更低了,万分后悔自己进来就为了禀报此事。
只是陛下之前吩咐过,骠骑将军跪满了五个时辰就要来禀报的,谁料想君心难测,着实让他领教到了何为天子威仪。
平时的天子纵然也是威风凛凛却处处都透着风雅之气,柔和了帝王与生俱来的霸道,和现在的煞气阴戾完全不像是一个人。
刘彻忘了自己有多久没听到过骠骑将军四个字了,曾经余音缭绕,后来只在午夜梦回才能听到,再后来,就连入梦都不曾有。
他起身快步走到珠帘前面,模糊不清的身影笔挺跪着,就像他无数次的梦境一般,看不清晰。
刘彻伸手,快要碰触到珠帘时倏然顿住。
他记起来了,五个时辰……他会罚得这么重,是因为关内侯李敢在上林苑遇刺身亡。
他当时只当是稚子年幼,又被自己宠坏了,才会为了一己私仇射杀九卿。
如今想来,未必不是蓄谋已久。
郎中令,是负责他安全工作的宫廷侍卫。
杀害郎中令等同谋逆这句话不是没人提醒过他。
刘彻嗤笑,他的骠骑将军可是他好儿子的亲表哥,利益共同体,请封三王这件事就可以看出来,他们是一条绳子上的人。
他最宠爱的人原来早就和他最喜欢的儿子狼狈为奸,他们早早就计划好了要取他的性命,夺他的江山!
思及此,刘彻一阵气短胸闷,满腔的怒意熊熊燃烧。
他用力挥开珠帘,跪在正殿的少年清晰映在瞳孔里。
和着铠甲的时候不同,朝服套在少年身上单薄消瘦,身子不好的人又常年在塞外征战,落下了不少病根,往常刘彻怜他惜他,光是这样罚跪都心痛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