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传来熟悉的哄闹声,隔着门,模模糊糊并不吵嚷。
酒吞从平静的梦里徐徐睁开眼,床头的电子钟依旧显示着3月1日,此刻的时间是上午9点04分。
他拿起一旁的纸雕灯,发现脱胶的地方又一次与之前不同,这次的纸片是巨鸟的胸廓和头。
酒吞照例把掉下的地方粘了回去,也不出所料地闻到了卡纸上散发出来的人造甜香。他估摸着自己又一次地被传送到了新的异空间里。
先前两次,茨木都消失在他闻见这味道以后,快得猝不及防。
虽然两回都有监控证明茨木从正门离开,但如果卡纸上的香味是开启异空间的“钥匙”,那么只有第一次,也就是从现实空间进入异空间的那回,酒吞是亲眼目送茨木出门的,茨木第二次失踪的“监控记录”则已经是异空间内的一部分,真实性非常值得怀疑。
酒吞揣测出了一个也许更可信的真相:
自己每回都被卡纸上的香味神不知鬼不觉地传送,看似还站在同一间卧室里,其实已经抵达了另一个异空间的卧室,所以门外的茨木也跟随之前的空间一起消失了。所有异空间里都在发生诡异的时间循环,而每个异空间里的茨木都不会从开始就留在家中,他必须经历坠落的死亡才能重生在新的“3月1日上午9点”,所以每当自己穿过一扇新的“门”,都一定会发现茨木的失踪,继而找出他藏起的纸人和遗落的手机,并最终抵达他坠落的现场——当这一切发生完毕,这个空间里的茨木才会重新回到身边。
按照这个解释,异空间里所有记下茨木“出门”的监控其实都是误导前因后果的假象。
放下手里的纸雕,酒吞一步步平静地走出卧室房门。
门外的客厅果不其然空空荡荡,只有两个毛团子妖怪在鬼葫芦腿间蹦来蹦去。茶几和沙发上散落着一沓光碟,最上面的一张还逼真地留着指纹。
“茨木呢?”酒吞朝鬼葫芦和两个毛团子问道。
鬼焰停下弹跳的动作,伸长爪子朝大门指了指。
酒吞顺着它的爪尖瞥了一眼门边,忽然蹲下身,揉着小妖怪头顶的黑毛,不咸不淡地反驳道:“茨木没有。”
鬼焰一双小眼睛闪躲地一转,含含糊糊地支吾了一声就蹦开了。酒吞又看向鬼葫芦,只见他忠心的地狱犬也歪着头状似无辜地盯着自己。
酒吞最后抓起黑焰,盯着它眯缝的小眼睛一字一字问道:“刚才其实没人出门,对不对?你也不知道茨木在哪。”
黑焰茫然地四处环顾了一圈,想要点头又犹犹豫豫地作罢了。
酒吞看完这圈反应,心中的判断又确凿了三分。
它们都跟平素的性子差不多,可是一些关键的地方暴露了它们的“不实”:鬼焰虽然弱小却十分机警,鬼葫芦更是陪伴茨木从大风大浪里走过来的战友,而黑焰是最怕茨木出事的,哪怕茨木只是精神恍惚地朝门外走,黑焰嗅到不对劲也会急得呜哇乱叫。
可一切应有的反应在这个平静的上午都没有发生。
它们只是木讷地演绎着“应有”的性格,如同魂魄不全的阴灵。
酒吞猜测,或许循环的时间和复制的空间里根本容不下完整的灵魂,它们更像是各自意识的投影,继承着自己的性格,却从来没有见过那个叫“茨木”的人——它们只在自己思维的预设中对“茨木”这名字有固定的反应,就像三只设定好程序的机械宠物。
酒吞一并联想到了异空间里替他查找线索的星熊。
真实的星熊虽然是个娴熟的黑客,却并不是情绪冷淡的人。需要他做事的时候状况百出总也难免,每每碰上“此路不通”,星熊一边想着办法一边也会暴躁,可是“3月1日”的星熊却用惊人的冷静面对着酒吞迫切得出格的要求——默不作声地把线索翻找出来,以最快的速度发送给酒吞。
酒吞越想越明确了一个真相——自己之前总盯着茨木,因为茨木给自己的感觉的确过于真实,可他因此忽略的其他人都存在着不实感,甚至包括无尽之地过于安静的“种子”们。
所以。茨木又是怎么回事呢?
酒吞端起那杯仍有些烫手的咖啡,循着记忆一步一步走向书房。他没去管茨木“遗落”的手机,而是翻出了他用来夹剪纸和纸人的厚书。
新剪好的没有任何咒术痕迹的纸人从书页间掉落出来,一共是三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