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殊在那一刻动了辞职的念头。
但又很快意识到没了这份工作就没了金钱来源,离开贺家他只是一个没权没势的穷鬼,再也没有哪里能胁迫到林尧,林尧会毫不犹豫地离开他。
可错过去追林尧的最佳时机,林尧会不会还像六年前那样消失不见?
左右为难。
贺殊在机场待了七个小时,努力想着有什么完美的权衡之计,直到何列气喘吁吁地找到他,接他去竞标现场。
“老板,这回真是大生意,耽搁不起,您先忍忍,这个……您男朋友肯定不会消失,大数据时代了,哪哪都是监控,找个人多方便。”
贺殊忍不了,他根本没办法忍受林尧超出他掌控一分一秒,现在的每个瞬间都是对他精神体的凌迟。
他反反复复开合手机,每隔一段时间就给林尧打通电话,微信聊天框塞满了绿色信息,可在何列快把车开到会场时,聊天框忽然蹦出了一条回信。
——别发疯,等我几天,会回去。
贺殊死死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几十遍,恨不得把林尧从屏幕那头挖过来,但林尧让他别发疯。
别发疯——别电话轰炸,别短信骚扰,别跟踪监视,别像条见不到主人就乱吠的狂犬。
这是林尧之前给他定的规矩。
他手快要把车座皮套撕烂,何列跟了他这么些年,看他这副德行依然吓得不敢吱声,到最后贺殊还是克制住情绪,简单回了句“好”,然后合上手机大步踏入会场,他怕再迟疑一秒,自己就会摆手不干追去A市。
林尧回来那天跟走时一样毫无预兆,贺殊这几天几乎没怎么睡,神经脆弱敏感,一听到门锁轻微开合声,立马从沙发上坐起朝门口看。
林尧拎着一个行李箱进来,像个没事人,看到贺殊时也没想解释什么,“这个点怎么没睡?”
“在等你。”
林尧看了他一眼,“你知道我今天回来?”
“不知道,你说你会回来,所以我每天都睡在这等你。”
“过来。”林尧朝他勾食指,贺殊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很听话地走到他面前,伸手去接行李箱,手腕却被半道拦住,林尧顺着他手腕把人拽到面前,见他眼底明显的疲态和下巴上冒尖的胡渣,微皱起眉头,“怎么弄成这样?”
“想你。”贺殊很自然地放低身段,蹲下来仰视林尧,“你不在我饭吃不下,觉睡不好,更没精力打理,再迟几天回来,你就要去医院见我了。”
“我可不想出去累几天回来还要照顾病人。”林尧把他拉起来,行李箱搁置在门口,带他上楼,“先睡一觉,明早上起来再收拾。”
但林尧没想到第二天早上起来时他左手会戴着一只手铐,手铐的另一端连着贺殊。
又犯病了。
他晃了晃叮叮当当的手铐,问贺殊:“你准备以后都这样铐着我?”
“只有睡觉的时候这样。”贺殊往他怀里钻,很委屈地抱怨,“你不声不响地消失,多来几次我会得心脏病,起码得让我知道你走了。”
“检察官的工作很复杂,人手不够的时候可能半夜也会被喊出去,这次情况紧急,上面临时喊我去搜证,案件机密我不能告诉你。”
“走前告诉我一声也不行吗?”
“我告诉你你会强行跟着我走吧?”
贺殊一时间无法反驳,因为林尧说得对,就算提前告诉他要出去办公,他依然会惶惶不安,怕林尧拿这当幌子,其实是想离开他,他还是会夜夜睡不着,精神恍惚。
“为什么总是这么不安?”林尧叹了口气,他从床上起来,仔细观察镣铐,“那天也是,突然说没有精神支柱,我说爱你你就会稳定吗?不会,你还是会想,我说的爱你是不是在敷衍你,贺殊,这件事我们需要好好谈谈,否则我觉得就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你会把我关起来。”
贺殊苍白地反驳:“我不会。”
但他底气不足,林尧走的这几天,他确实又动了监禁林尧的想法,或者说,这个想法从来没在他脑中删除过,只是想这么做的欲望或大或小。
林尧慢吞吞地说:“手铐已经算是很明目张胆的暗示。”
“我错了。”贺殊立马从枕头底下拿出一把小钥匙,摸索手铐上的锁头准备解开,可林尧按住了他。
“急什么,我们话还没说完。我问你,你觉得我现在跟你住在一起是在干什么?你有没有给我安插监控,拿铁链锁我,或者用裸照威胁我?”
贺殊一听他提起曾经做过的桩桩坏事,嘴唇都白了,以为他要算旧账,慌的不行,“我没有,我不会再那样干了,你别生气,我这就解开,这个手铐……手铐是意外,我不会再用——”
林尧捂住了他的嘴。
“不明白吗?我现在提起这些事,不是因为我还记恨你,是我在试着放下,没人能困住我,只要我想走,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
“蠢货,我是自愿留下的。”
贺殊瞳孔放大,他呆愣地眨着眼,以为自己在做梦。
“我在试着接受你,但是你不能一次又一次地犯病,我要你变得正常一点,最起码要听话,能做到吗?”林尧松开捂住他的手,“能做到吗?说话。”
贺殊飞快地点头,“能。”如果他有尾巴,现在该摇起来了。
“下楼,我行李箱里有给你带的东西。”
是一条黑色的项圈。
林尧把内侧翻过来,上面清晰地刻着“林尧”两个字,他把项圈往贺殊脖子上套,“以后在家里,戴上这个,除了洗澡以外不许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