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尧从小就不怕炮仗，以前过年街头小巷放烟花其他小孩都躲在屋里捂着耳朵不敢出去，只有林尧一听炮响就往外冲，他喜欢那些炸在空中的绚烂烟火，尤其是晚上，像在给天空这块黑布涂鸦。
他曾以为他对炮仗的喜爱会持续到九十岁。
可惜贺殊带他看的那场烟花给他留的印象太深，以至于现在他一看到烟花就会想起贺殊。烟花无罪，是他赋予了烟花痛苦记忆。
感情是很复杂的东西，一两句话说不清，一个人很难对另一个人有着纯粹的爱或者恨，因为无论爱恨都要有一定的情感基础，人是感情动物，不像数据编制的代码，删除程序即可忘记所有。
林尧沉默地坐在副驾驶上，歪头看向窗外，突然觉得下辈子当棵街头的树好像也不错，只需要拼命生长就行，虽然风吹日晒，但起码不会再被欺骗。
今天运气不好，每个红绿灯口都得等，林温温不耐烦地停了车，她见林尧对这几天的事闭口不谈，主动问道:“贺殊有跟你提到贺明章吗？”
林尧说:“没有，贺明章现在还在这儿？”
“早走了，一星期前说要回自己老家有事，走后就没了音信。”林温温想了会儿，又说:“我觉得，贺殊跟他应该不是一伙的。”
林尧点头:“如果贺明章的目的真是来销毁我们手里的证据，我不认为按贺殊的性格会帮着贺明章洗福利院的事。”
林温温不解:“不过贺殊到底是什么家庭?贺明章曾经跟我吹过牛说他们贺家是当地豪门，那贺殊为什么会被扔去福利院?”
“他没跟我说过。”
林尧想起元旦夜里他尾随贺殊出门看到的那对夫妻，他听到贺殊喊那个男人爸，虽然隔的有些远，但林尧能看出来贺殊跟他们俩长得并不像，和男人在眉眼处还有些细微的相像，女人则是毫无一点相似，显然不是贺殊亲妈。
林温温拍了拍方向盘:“都是豪门的秘密。”
黄灯闪烁，林温温拉档起步，刹那间，她突然想到一个重要的点:“哎，那既然他跟贺明章不是一伙的，为什么要给你绑走?你之前不还说他对你挺好的。”
哦，林温温还不知道贺殊就是强奸他的变态。林尧张了张嘴，还是暂时没把这事告诉林温温，他怕路上说会出车祸。
事实证明他的担忧是对的，因为在林温温进门前他说了这事，结果林温温当场给他来了个平地摔，脸差点砸在鞋架上。
当晚林尧回了趟翰林苑去拿留在贺殊那的书，林温温带着几个大汉在门口等他，一开始林尧以为林温温是找人来揍贺殊还担心被抓到会不会进局子，林温温解释只是来保他安全，她怕贺殊再把人绑走。
林尧没有钥匙只能敲门，没想到贺殊似乎早就料到他会回来拿东西，门口堆了好几个纸箱，衣物书籍整整齐齐地分类摆好，等着林尧来拿。
贺殊又把自己收拾成了以前的样子，除了黑眼圈一时半会消不掉，其他部位都变得干干净净，他脸上挂着笑，看上去温柔和善，仿佛上午在医院里发疯威胁林尧的神经病不是他一样。
“我知道留不住你，都替你收好了。”贺殊弯腰抱起一个箱子，“等了你一下午，刚刚看到你姐姐开车带你停在门口，我替你把箱子送过去。”
“不用。”林尧蹲下去翻看了几个箱子，最后找出装着书的那箱抱了起来，“我只要这个，其他随你处理，谁知道你还会不会往里塞什么摄像头监控器。”
贺殊低下头，语气很低落:“林尧，别这么想，我真的改好了。”
林尧没理他，转身就走。
很快外面响起车子发动的声音，贺殊走到窗边，目送那辆小轿车驶入夜色不见踪迹，他静静地在那站了几分钟，然后回到门口打开其中一个偏小的纸箱，这个箱子里全是文具和日用品，基本是林尧以前用的。
林尧总把他想的那么坏。
贺殊从里面挑挑拣拣出一根笔，笔外观看上去和其他笔没什么不同，但仔细看底部凹陷却有个微型收音器，这玩意是他前几天花了大价钱从国外加急带回来的，结果还是没送出去。
不过幸好他不止准备了一根这样的笔，还有两根在林尧抱走的箱子里。
希望林尧不会发现把它们丢掉。
只是让他听听声音也好，给他留个念想。
贺殊回到厨房，餐桌上放着几垒饺子皮和两个歪歪扭扭的饺子，他坐回椅子上，等了几分钟，手机屏幕亮起，这回终于不是于敏，贺长伟亲自给他打来了。
“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