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的答案几乎不需要多做思考。
林尧不会原谅他。
如果当年的真相是有人从中作梗,与林尧无关,那意味着他自以为的报复只是个无厘头的把戏,同时他失去了最后一道禁锢林尧的理由。
林尧是一只自由的鸟,在他放手的瞬间,就会毫不留恋地离开。
他本以为他能理所应当地困住林尧一辈子。
贺殊心乱如麻,脊背发凉,他站在那像被架在火上烤,眼神飘忽不定,一句话都说不出,直到林尧踢了踢他,他才猛然从中惊醒过来,黑亮的瞳孔里头次在林尧面前闪过慌乱之色。
不过林尧看上去也不比他镇定到哪去,因为剧烈头痛而面色苍白,在铁链衬托下更显可怜,他扒拉了一下跟椅子捆在一起的链锁,对贺殊说:“我手机在哪?”
贺殊回应:“翰林苑家里,没带来。”
林尧低声骂了句,又问:“你加我姐联系方式了吧?”
这下贺殊明白了他的意思,手忙脚乱地找出手机,点开微信,自从林温温偷偷去翰林苑看了一眼发现他俩根本不在家后一直发消息轰炸他,起初问话还算和善,后来装不下去了说的话也越来越难听,贺殊差点给她删了。
林尧看他点开聊天界面却没下一步动作,觉得匪夷所思:“视频也需要我教你打?”
结果贺殊手一抖打成了语音。
林温温接得很快,但没等贺殊这边说两句话她又给挂了,随即打了个视频通话过来,画面还没显示清楚,林温温的声音先传了过来:“林尧呢?林尧呢!我要见林尧!你个狗日的把林尧带哪去了?”
林尧拉过贺殊的手把电话摆正在自己面前:“姐,我在。”
屏幕上林温温看上去很是憔悴,嘴唇干裂,两只眼睛肿的不成样子,披头散发地坐在没开灯的屋子里,她一见到林尧眼里又开始冒泪花:“尧尧,他把你怎么样了?我已经报警了,你告诉我你在哪,我去救你,我去捅死贺殊那个王八蛋。”
“姐,你别急,我没怎么样。”林尧把手机往上抬了点,注意镜头别拍到他下半身的铁链,“电话是我要打的,我有事想问你。”
林温温从床头抽了几张纸擦擦眼泪,哽咽着问:“什么?”
“你知道季输这个人吗?”
“谁?”
林温温先是怔住,而后立马拿抽纸掩盖住半边脸:“没听过,我不知道。”
“季节的季,输赢的输。”林尧慢慢地说,“姐,他跟我们一个福利院的对吗?跟我说实话,你认识季输吗?”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林温温不确定他到底想起多少,试探地问:“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一边的贺殊身体动了动,林尧一把按住他,平静地回答:“因为他找上我了。”
“什么!”
林温温瞬间瞪圆了眼,大惊失色,她不可置信地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她果然知道季输。
林尧压下心头起伏的阵阵波澜,重复道:“他找上我了,季输,或者说,贺殊。”
“贺殊?”林温温手没拿稳,镜头晃了几下,她从床上爬起来,整个人快要钻进手机里:“怎么会是他?!怎么会,他是怎么找到你的……难怪,难怪他要这样欺负你……贺殊你放了林尧,有事冲我来,你别伤害他,他什么都没做,他是无辜的……”
“那我就不无辜吗?”贺殊终于忍不住开口,他喊得比林温温还要大声:“我又犯了什么错,我等了一天又一天等不到林尧回来,唯一等到的回信还是你的,你……”
林尧受不了耳边聒噪的叫声,伸手往他脸上盖:“闭嘴。”
贺殊一下噤声。
林温温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嘴张开又合上,好像有很多话要说,却还是没说出口。
林尧保持平和的语气,温声道:“姐,我早就不是只有你一半高的小孩了,你不能瞒我一辈子。”
沉默片刻,林温温捂住了脸,抽泣几声:“尧尧,你别怪我。”
这是一段烂俗冗长的往事,哪怕是林温温亲身经历过,现在回忆起来,都觉得荒诞不经。
她是在进入福利院的第七个月发现异常的,可能是因为在进来前她为了生活过早接触社会,所以对一些细枝末节都观察地非常细致。
比如每次上完有领导巡视的公开课,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某个女生第二天就会失踪,每个月的投资方固定查寝后,女生寝室总会发生一些变动,缺人换寝。
她隐晦地问过宿管和老师,是不是有人不见了,但她们口径总是出奇地一致:有人愿意收养,那些女孩被领走了。
她问过林尧男寝那边有没有类似的情况,林尧懵懵懂懂地说不知道,没注意,好像没有吧。
他才十三岁,正是贪玩的年纪,懂什么危险不危险,粗手大脚,每天能吃饱饭已经很满足了。
林温温不知道这家福利院背后到底在做些什么,不敢把发现的异常全告诉弟弟,只嘱托他注意安全,哪里不对劲一定跟她说。
林尧嬉皮笑脸地说肯定没事的,还说他有一个很好的室友,除了性格有些孤僻外其他都挺好,叫季输。
“哦对,他名字也不太好,输不就是失败的意思,哪有人会起名带输啊。”
“名字是父母给的,他不能自己决定。”
“可是他说他没有父母。”小林尧很苦恼,“我说他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他还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