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元同宁愿自己今天没见到林居。
至少不要以摔进水坑后的形象见到林居。
但是林居憋着笑走过小巷把他领回家洗澡的时候,盛元同突然觉得当条脏兮兮的无辜小狗也还不错。
再次踏进林居家里,有种格外不同的感觉。
林居不爱搞大动作,收拾屋子就算一个。
之前自己留在他家里的东西很多都还保持着原来的样子,简直就像是林居特地留着等他回来一样。
这样的认知让盛元同嘴角忍不住挂了笑,浑身污水,脑袋上还翘起一撮毛,显得整个人傻气十足。
林居努努嘴:“洗澡去。”
盛元同乖乖拿起浴巾走进浴室,短短十步的路程一步一回头,心怦怦跳,脚步轻快,生怕一个没做好就给人赶了出去。
这叫什么,傻人有傻福。
浴室落锁,没过多久传来哗哗的水声,林居靠在沙发上,脑子一片混沌,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的行为。
手覆到心口,不痛,在跳,一下下撞着皮肤,隐约还升起点雀跃的感觉。
那颗轻飘飘的器官像雾气一样,突然有了实质,汲了水似的,变得很沉,扎进肉里的枝条成了羽毛,挠啊挠,慢慢升腾起来。
见到盛元同站在自己家对面的那一刻,他发现自己好像能分得清爱和痛的区别了。
无端端鼓胀蓬松像块面包一样柔软的心,切开来是甜的,闻起来是香的,把他与盛元同分别开来的干涸寂寞填满了。
只要一眼,就一眼。
它不是被戳坏的烂橡皮,是小面包。
想到这里林居自己都想笑,什么小面包,恶心得很。
盛元同从浴室里出来,林居立马收起笑容,换了副嘴脸,淡淡看着他:“洗好了就回去吧。”
“哥......”盛元同湿漉漉地看着林居,英俊的脸颊上贴着一撮黑发,看上去人畜无害,甚至很委屈的样子,撩起袖子放到林居眼前,“先别赶我走,这里受伤了,很疼。”
衣袖底下是一道轻微到有个50度近视都会被忽略的小伤口,是刚才摔倒擦伤的,盛元同煞有其事地展示给林居看,还装模作样倒抽一口冷气,又喊了句:“真的好疼啊。”
“疼?”林居用拇指恶狠狠在那片红痕上刮了一下,“装什么。”
“嘶!”盛元同浑身一抖,瘪这嘴,眼里带了泪花,“真的疼,疼得走不动了。”
林居都气笑了:“要不我亲自给你截肢?”
“好啊,”盛元同立马接话,“只要你不生我气。”
林居撇撇嘴:“我生你气干嘛?”
盛元同贴着林居坐下,被人嫌弃地推走,又黏糊糊凑上去:“你就是生我气了。”
林居突然有点恨自己这个贱性子,看到盛元同撒娇就走不动道,恶毒的话藏在舌尖里不敢吐出来,针一样的冰化成水,悄悄融了。
他叹了口气:“喜欢我的那么多,碰见谁都生气,我明天就得得心梗过去。”
盛元同可怜巴巴地抓他袖子:“就我最混蛋了。”
“这么说也是,”林居赞同,“就你最混蛋。”
气氛安静下来,盛元同不再耍宝了,静静贴着林居半边身子,问:“我想和你聊聊。”
林居:“嗯。”
盛元同顿了顿,轻声说:“哥,我是不是让你很痛苦啊。”
林居抿着嘴唇,没说话。
“我一直以为我是个敢爱敢恨的人,后来才知道我只是个只顾自己感受的混蛋。”
盛元同也不等他回答,自己一个人絮絮叨叨又开始说起来:“我不逼你,我想你好好的。你不喜欢我没关系,把我当个按摩棒都行,别折磨自己了。”
“哥,我只想你好好的。”
林居的心被一根弦吊起来,风吹过凉飕飕的,他回:“你不该喜欢我的,上帝给我把爱人那扇门关起来了,懂吗?我做不到,我一辈子都这样了。”
盛元同抓着他的手,感受到林居身体一僵,又小心翼翼放下,安慰人的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不会的,你会好的,门关起来了就打开,这就是门的作用。不用去开窗,也不怕他上锁,门关了就开,会好的。”
林居仰着头:“其实我也有错,我不该否认你的感情,你很好,盛元同,你真的很好,你是我见过最好的人。”他顿了顿,继续说,“我妈死得早,我爸是个疯子,从小我就是个有爹娘生没爹娘养的,你和我不一样。你家世好,聪明,开朗,你的人生不该有我。我是块泥巴,你是条金子,好端端的,非栽我身上做什么。”
盛元同好想抱抱他,手抓在沙发边沿半天也没动作,低着头轻轻说:“我就是栽了,没法。”
林居声音微微颤抖:“我生命里的爱都好痛苦,太痛苦了,你能发誓一辈子不离开我吗?能永远爱我吗?盛元同,我告诉你,如果你不能保证一直爱我就不要爱我,你会让我生不如死的你知道吗。”
一口气说完这段话,林居胸膛剧烈起伏,几乎到了崩溃边缘。
爱是利刃,是坚冰,会在终于消逝的那一天化作刺进他身体里的剑,剜下他的骨肉,把一颗心划得七零八落。
盛元同轻轻地勾住林居的指节,问:“你信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