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8床病人,还没量血压啊,别乱跑。”
“你什么态度啊,诶诶,你要动手是不是!”
好吵,谁在大早上吵人睡觉啊。任溪痛苦地皱起眉头,想伸手堵住耳朵,但这一抬手才发现,骨头如有千斤重一般拾不起来,上面还插满了管子。
渐渐睁开眼,纯白的天花板。
耳边有人突然尖叫起来,接着一群白大褂围着他,用手电筒照他的眼球。他们走来走去,又在他身上安装又拆卸了一些仪器。
“任溪,任溪!听得见吗?我是曾岑!”女生激动地上蹿下跳的,任溪很想回应她,让她能安静下来。但嗓子干得像在沙漠里走了三天三夜,发声胸腔震动时也有撕裂般的疼痛,他就只能点点头示意。
“你饿吗?你还记得我吗?你不会失忆了吧?医生说你早就该醒过来了,我还怕你变成植物人了!”曾岑一紧张就开始喋喋不休地说话。
任溪说不了话便静静地听着,不知不觉就出了神,他想起刚刚的梦里,程以珩一个人呆在那个坍塌的玻璃房里不知道逃出来了没有。
“哦哦,忘了跟程以珩说了。他刚刚去买粥了,这几天都是他守夜,我今天就想关一天店,过来替他。”
任溪刚想问她怎么知道程以珩,门口突然传来“砰”的一声。
外卖盒从手上脱落,摔在地上溅出一摊白粥。
程以珩就这样又一次直直地撞进任溪眼里。
这一瞬间,时间都静止了,除了窗外的风轻轻地溜了进来,吹动着素白的纱帘。
两个人漆黑的瞳仁从未有过此刻这么明亮的时候,没有言语,但眼神却交换了难以说出口的想念。
此刻时光好像在一瞬间倒退,玻璃酒瓶没有扎进任溪的胸口里,程逸没有在雨夜跑出家门,陈希辞没有接到那个电话,任溪没有想起那个吻,程以珩没有借出那把伞;又或者他们能再早些就认识,在结婚之前,在懂事之前……
男人看上去有些滑稽,下巴上长满了青紫色的胡茬,没有打理的头发已经长到了耳角,和初次见面时风光无限的程主管简直判若两人。
任溪用尽全力勾起了嘴角,动了两根指头朝他招了招手。
“既然你来了,我就先走了哈,你们聊。”曾岑朝任溪眨了眨眼,一副心领神会的样子,捡起了地上的外卖盒就匆匆离开了。
程以珩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伸手用大拇指摸了摸他的脸。“你睡了好久。”
任溪想说对不起,但发不出声只能做了个口型。
程以珩低着头拿棉签沾水给他润了润嘴唇,这下任溪才能近距离好好看看他。
两个人又无言对视了一会,程以珩突然靠近他,在他额头下落下一吻。
胡茬扫过的触感有点痒痒的,看着程以珩眼里的红血丝,任溪心里一片酸涩。
“坏东西,哭什么?”程以珩帮他擦去眼角溢出来的泪珠,自己却也不禁红了眼,“我早上还想你要是真的醒不过来,我就把你搬回家里,这样子我下班以后,有你等我回家,也蛮幸福的。结果下午你就醒了,你是不是听到我说话了?”
没听到,但是看到你哭了。任溪心里说。
梦里的程以珩,哭丧着脸像被遗弃的小狗,让他没法安心地离开。对于任溪而言,程以珩成为了他求生欲望的来源。
蒋永庆被撞后抢救及时,堪堪留下一命,程以珩因为报警及时、没有醉驾酒驾也免于牢狱之灾,只交了几十万的补偿金就草草了事了。但蒋永庆在假释期间故意伤人、涉嫌敲诈勒索,数罪并罚,至少在他有生之年是再也见不到外面的太阳了。
任溪昏迷的三个月里身体的伤已经逐步恢复,可以直接办理出院了。无法出声的原因是动手术插管时损伤到了声道,只要多加休养,后期就能自然恢复。
出院以后,由于原先的房子已经退租,任溪就只能先搬去和程以珩一起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