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晟曦伏在书房桌上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他想抬头去看看时间，一起身，背后窸窸窣窣滑落了什么东西掉在地毯上，发出点沉闷的布料摩擦声。
捡起来才发现是条毛毯，估计是清海看到自己在书房睡着了，悄悄给盖上的。
男人脸上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带上点笑意，眉宇舒展。数日脚不沾地忙碌带来的疲惫因为这柔软的关心感到有几分放松。
看了看时间已经快4点，已经是深秋，4点钟的天空也黑的像墨色一般不见丝毫光亮，卓晟曦把手头工作收尾又查阅了几遍已经成型的文件，这才站起来舒展一下筋骨，准备回卧室去。
一想到清海在床上乖乖睡着等着，这些复杂繁琐的工作都没那么令人烦躁了。只是时间的流逝似乎特别慢，连秒针旋转一圈的速度好像也放缓了。
人有了期待的事物便会感到时间变慢，大概都是如此。
卓晟曦无端想起这句话，自嘲的笑了笑，拎着那条毛毯刚走了两步，突然发现清海趴在书架旁边的小茶桌上面，正睡得一动不动，手边的托盘还摆着牛奶和安眠药。
他晚上送来的茶和点心卓晟曦没有动，现在看来，应该是深夜又来送了一次牛奶，只是那时候看到卓晟曦睡了，就只能先放下东西去拿毛毯，也不知道这小家伙怎么想的，不回房间，反而趴在桌子上睡了。
美人还没有察觉卓晟曦炽热的视线，兀自枕着胳膊酣睡，柔软的小脸压出一点可爱的脸颊肉，看起来像朵细腻洁白的玉兰花，正在深夜里静静绽放。
他的呼吸很轻，很慢，以至于一直神经紧绷从不放松的卓晟曦也没察觉他也在房间里。
不，可能也不仅是这个原因。
卓晟曦微微拧起眉头。
他没法否认，自己潜意识里正在一点点接纳清海，对清海放下戒备，甚至对清海在身边这件事感到安心。
手里的毯子被卓晟曦抖开，正准备给对方盖上。犹豫一下，又开始思考是不是应该直接抱清海回房去睡。
可眼前的美人那么沉静安详，嘴角还隐约噙着笑意，卓晟曦很怕一个不小心就扰了他的好梦。
所幸清海没让他犹豫太久，睡梦中的人似乎察觉到了有人在身边，纤长睫毛蝴蝶翅膀般颤动几下，缓缓张开了眼睛。犹如星海的眸子在昏暗的房间里亮得卓晟曦心尖发烫，男人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
“少爷……”
清海看着卓晟曦的脸，因为刚醒来，声音还带着浓浓的缱绻慵懒，好像一杯布满了小泡泡的蜂蜜苏打水，发出点略微沙哑的轻柔问候。
他伸出手，撒娇似的揪住男人的居家服下摆，晃了晃。看起来是睡迷糊了，一时分不清目之所见是梦境还是现实。
“我等了好久……都等困了……”
说着，清海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咂咂嘴，头埋进臂弯里还想接着睡。
黎明时分往往是最冷的，卓晟曦眼看清海再睡下去要感冒，赶紧抄着腿弯把他抱起来，不知好歹的美人还烦男人扰了清梦，扑腾着腿，软绵绵挥拳锤了几下对方的胸膛。
“唔……放我下来……”
但也许是卓晟曦怀里太过温暖，刚抱了一会儿，清海就迷迷糊糊又不再挣扎，歪头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男人的胸肌，再次沉入梦境。
卓晟曦小心翼翼抱着清海，尽量不发出声音打开门，大步流星走回房间把已经气息均匀的美人塞进被子里。
顾清海第二天睁眼就先看见卓晟曦肌肉健硕的胸膛，刷的红了脸，刚挪动身子想离远一点才发现男人的胳膊正结结实实搂着自己，连躲闪的空间都没有。
他这么挣动，卓晟曦没睁眼，但明显能看出来男人的眼珠在眼皮下面动了动，脸上浮现一点笑意。
“……少爷……”
清海试探着叫卓晟曦，下一秒马上被扣住手腕，直接仰面朝天按在枕头上。
两个人四目相对，也许是收到这旖旎氛围的影响，卓晟曦的脸倏然靠近，在清海脸上落下一个轻柔的亲吻。
“今天很忙，等我回来。”
说完男人就像是要掩饰自己的表情一般快速起身，清海坐起来想帮他换衣服，卓晟曦背身坐着，抬手直接把清海按回枕头。
“你昨天没休息好，再睡一会吧……”
直到卓晟曦离开一会儿，清海还愣愣躺着，大眼睛直勾勾盯紧天花板，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院子里传来熟悉的引擎声，清海这才猛地回神，赤脚跑到窗边目送卓晟曦的车远去。
卓晟曦当天回来的很早，进门没看到清海来接，心想人大概是在书房——那里为了方便工作做了比较严密的隔音，偶尔清海在那看书会听不到外面的响动。
推开门，果然美人正穿着身厚实暖和的居家服在书架上挑选什么，看见卓晟曦进门，赶紧迎了几步上前。
“少爷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我都没听到。”
卓晟曦摇摇头示意无妨，又向清海手里拿着的书伸出手。
“看什么呢？”
“也没什么，随便看看。”
清海递过去手中那本厚重古老的旧书，突然，从中间夹着的一张纸片悠然落在地板上，白色微微泛黄的纸片看起来就已经有些年头，清海好奇的蹲下去捡起来，才发现是一张老照片。
照片中一位端庄美丽的女人坐在窗边，单手微微撑着脸颊，正一脸向往盯着窗外晴朗干净的天空。
“这是……？”
清海不解的歪了歪头，一抬眼，却发现卓晟曦的脸色冷的像块恒古不化的坚冰。心头不禁凛然发抖，向后退了半步。
“把它给我。”
卓晟曦发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嗓子眼里硬挤出来，清海简直要这熟悉的低沉嗓音吓得魂飞魄散，忍不住回忆起刚进卓家那惨无人道的凌虐，哆嗦着胳膊把照片递出去。
接过那张照片，卓晟曦好似被针扎了一下，手臂肌肉抽搐不止，一向平稳的大手也触电般颤抖起来，脸上表情变幻莫测让清海摸不到头脑，深深的黑色瞳孔有着千千万万复杂情绪，像块未经打磨的黑曜石散发诡谲光芒。
良久，男人才悠悠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