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当这场洗牌完毕,就会有人注意到在这件事里搅混水的第三方,所以卫京檀得在被人发现之前离开。
这是数日之前,蔡舒和手底下的幕僚们就商量好的,他们必须启程前往南方。
容钰也不算太惊讶,剧情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已经面目全非,再找不着半点原书的影子了。卫京檀早就做好了离开的打算,如今能留在他身边这么久,已经十分出乎他的意料。
他想了想,让卫京檀去妆奁的抽屉里拿一张纸。
“投桃报李,你赠我药方,那我也还你一张。”
卫京檀看着药方上面的字,眼神一点点变得惊讶,“这是治疗时疫的药方?”
他之所以知道,是因为蔡舒这几日也在钻研,时常在他面前念叨。
容钰淡笑不语。
卫京檀自然也不问容钰是从哪里得来的药方,他们二人之间已经是全然托付的信任。他谨慎地将药方揣好,有了这个,燕明煊的算盘就算是彻底崩了。
他又看向容钰的腿,从纤细苍白的小腿到刻着深深疤痕的膝盖。他本想趁此机会找神医给容钰治腿,但如今神医被燕明煊关着,或者说,神医自己不想出来。
他与蔡舒都无计可施,此事只能往后搁置。
卫京檀把容钰的脚从怀里拿出来,摸了摸,又爱怜地放在脸上贴了贴,终于是暖和了。
是夜,扬州刮起大风。
天色阴沉得厉害,仿佛被泼了墨一般,闷热得令人窒息。大风裹挟着沙尘,将庭院中的海棠吹得左右摇晃,无数花瓣从树枝飘落而下,扬扬洒洒,像一场粉红色的雨。
“是要下了雨吗?”墨书望着窗外嘀咕。此时此刻不知有多少人望着天,乞求能下一场大雨,可这天已经阴了一天一夜,风也刮了一天一夜,一滴雨丝也没落下来,反倒让人心中徒增许多不安。
墨书又看到了那只金色的鸟,“哥儿,你看!”
容钰顺着视线看过去,圆滚滚的金色小鸟在枝头蹦跳,像在跳舞。不一会儿,就用鹅黄色的尖喙衔了一朵海棠花,飞到容钰面前。
它一点也不怕人,一边叼着花一边围着容钰转圈,然后将小花放在容钰手边,歪着小脑袋,黑豆眼眨也不眨地看着容钰。
容钰与它对视了一会儿,不禁莞尔。
墨书笑道:“这鸟儿还怪有灵性的,它这是喜欢哥儿呢。”
一旁的卫五看着这一幕,眼神十分复杂。心想,这可不只是喜欢,分明就是在求偶,和它的主子一样在这里孔雀开屏呢。
这天晚上,连月亮也没有出来。
扬州府衙汇集了一大片黑压压的人影,与平常管理府城治安的衙役不同,这些人身披铠甲,腰挂长剑,肃杀之气直冲天际。
他们是真正训练有素的军士。
为首的一人身高八尺,是个不折不扣的壮汉,他走向站在最前面的削薄身影,道:“宋大人,兵我借给你了,祝你成功。”
“于大人,多谢。”声音清冷若碎玉。
那背影转过身来,正是宋梓谦。
他站在夜色中,狂风撕扯着他的衣袂,身形清瘦且单薄。可他笔直的脊背仿若一柄锋锐的刀,劈开重重风浪,在噬人的旋涡逆流中岿然不倒。
于洪看着宋梓谦离去的背影,突然喊了一声,“今夜若事成,来日整个大周都会响彻你宋晏安的名号!”
宋梓谦脚步微顿,未曾回头。
“我命如蜉蝣,不值一提。”
……
大周设立转运司来管理漕运调度,以京都为中心,长江、黄河为主要运输通道,各地运河为辅路,向全国各地辐射开来,形成一张漕运网,负责连接朝廷与各地的粮食、物资运送。
都转运使李维是掌管扬州转运司的最高长官,燕明煊的私盐就是从他手里经送,平安无事地运输出去的。
大门在深夜被一脚踹开,李维从梦中惊醒,看着闯入家门的人影,惊慌大喊,“宋梓谦,你干什么!”
宋梓谦淡淡道:“李维,你身为都转运使,收受贿赂,滥用职权,辅助三皇子运送私盐,跟我回去,交代罪情,可从轻发落。”
李维又惊又怒,“你疯了不成,你敢审我?”
李维身为转运使,虽然品阶不如宋梓谦高,但权力不小,身后又有三皇子撑腰,因此并不惧怕宋梓谦。
宋梓谦面无表情地重复,“李维,你四年来帮助三皇子从漕运码头运输私盐二十一次,共计一百五十四万石,罪大恶极,按《大周律》第一百三十七条,当斩。”
说罢,宋梓谦拔出一直紧攥于左手的长剑。
“宋梓谦!你疯了!你没有权力斩杀官员!”李维瞪大了双眼,怒吼道。
宋梓谦默不作声,只将长剑置于李维脖颈,锋利的长剑闪着银色寒光,刀身刻着三个古朴凌厉的大字。
——“尚方剑”。
见尚方剑如见天子,有先斩后奏之权,这剑自然是太子给宋梓谦的。
李维惊恐地张大了嘴,还没等他发出声音,已血洒当场。
身后的军士注视着这一幕,看着宋梓谦侧脸冰冷的线条,不免为他的果断狠辣而吞了口唾沫。
如果他没记错,这位宋知州,应该是个文官吧?怎么杀人如杀鸡一般。
宋梓谦当然是个文官,他一介书生二十五载,从未杀过一个人,哪怕是当了官,也教导属下不许滥用酷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