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亮之前,楚檀赶回了杨府。
容钰还在睡觉,雪白的脸陷入软枕之中,衬得只有一小团,没有白日里的疏冷,显得安静又乖巧。
楚檀伸手抚摸容钰的脸和脖颈,忍不住在他柔软的耳朵上捏了捏。容钰皱了下眉,咕哝了一声,“臭死了。”
“吵醒你了吗?”楚檀问。
容钰没睁眼,也没问他去了哪,只是声音有点哑,“滚去洗澡。”
“我洗过了。”楚檀跟姜齐他们回去了一趟,处理好身上的血迹才赶回来的。
他一边说一边往床上爬,不顾容钰的排斥,强行把人搂进怀里,“再睡一会儿吧,公子,天亮了,就是你的生辰了。”
容钰推了他两下,没推动,就由着他抱了。时间还早,他先前睡得不太安稳,此刻感受到青年熟悉的拥抱,倒是很快就进入梦乡。
可楚檀没有睡着,他望着容钰的睡脸,脑海中浮现和蔡舒的对话。
一个时辰前,城西的据点,蔡舒帮他处理手臂上的伤口。
盐场的守卫比他们预估的要多了一倍,尽管他已经很注意,难免还是受了点小伤。
蔡舒给他上了药,包扎好,又看着他肩膀上的伤疤,问道:“世子的祛疤膏用完了吗?我这里还有。”
楚檀想起容钰看见这些疤痕都会主动摸他抱他,唇角勾了勾,“不需要了。”
在想到容钰时,他垂下的黑眸里有经久不散的温情,连那张冷淡凌厉的面孔也变得柔和许多。这样强烈的反差让蔡舒忍不住想叹气,他早该发现的,只是昨夜姜齐带回来的消息让他更加确定了。
“世子,你和、容三郎……”
楚檀猛地抬眸,眼神锐利逼人,沉声道:“这是我的事。”
“不,属下并不是想要掺和世子的私事。”蔡舒解释,他手里还捏着一卷纱布,不断地紧握着,像是在斟酌措辞。
“世子,我们现在做的事情很危险,京都的十五个据点被人挨个拔掉,我们却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这非常被动。而且对方似乎只是驱逐我们,并没有赶尽杀绝,这就更加难以琢磨他的用意。有这样一个隐藏在暗处的敌人,就像是黑夜里的冷箭,我们得时刻小心谨慎,不能出半点差错,更不能感情用事。”
蔡舒把纱布放进药箱里,仔细扣好,又叹了口气,“世子,你如果一直留在他身边,对他来说也不安全。”
楚檀沉默片刻,哑声道:“我还没有拿到那件东西。”
“如果能拿到最好,拿不到也无妨,朱雀军的铁骑会为您夺下这片江山,到时天下万民,自然拥你为主。”
房间里重新归于沉寂,楚檀眼睫低垂,摇曳的烛火在他利落的侧脸上投下阴影,使他的神色变得模糊而晦暗。
晨光熹微,楚檀听着雨声一夜未睡。
在容钰快要醒来的时候,他握了握手里的玉牌,将其戴在容钰脖颈上。
这是母亲留下的玉牌,镂空雕刻着栩栩如生的螭龙纹。螭龙是无角的雌龙,寓意着吉祥和美好。
母亲曾笑着说要将它传给儿媳妇,那时楚檀还小,整天舞刀弄剑,只想跟着父王往军营里跑,听见母亲的话,板着小脸说,我不要娶媳妇,媳妇最麻烦了,我要当大将军。
可是现在,楚檀却珍而重之地将螭龙玉牌戴在容钰颈上,他吻了下玉牌,嘴唇又在容钰的额头上停留良久。
“容钰,祝你岁岁平安。”
——
“哥儿,醒了吗?”
容钰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对上墨书笑盈盈的脸,“哥儿,生辰吉乐!”
容钰“嗯”了一声,“赏。”
“谢谢哥儿!”墨书笑意更深,扶着容钰坐起来,忽然目光一顿,瞥见他颈间的玉牌,“这是什么?”
顺着他的目光,容钰低头看去,拿起玉牌仔细端详,眸中闪过困惑之色。
“看着还挺贵重的,哥儿什么时候买的?”容钰的所有东西都是墨书经管的,可是这枚玉牌从来没见过。
这句话好像提醒了容钰,容钰忽然问道:“楚檀呢?”
墨书眨了眨眼,“啊,说起来,一早上都没见到他了。”
竟然没在公子的床上见到楚檀,墨书还真有些奇怪。
容钰想到昨夜楚檀从外面回来,身上带着散不去的血腥气,像是经历了一场激烈的厮杀。
看来他是去完成他的大业了,似乎比原书剧情中走得要早呢。
容钰长睫微颤,低低垂下遮住了那一对浅色的瞳,也遮住了眼底所有的情绪,只是握着玉牌的手逐渐发白。
墨书并未察觉,喜笑颜开地服侍容钰穿衣服,“今儿是哥儿的生辰,穿点鲜艳的颜色。”
他取出一件红色衣袍,袖袍宽大繁复,袖口和领口都勾着金线,裙袂上绣有云纹,看上去华丽而高贵。
玄色的腰带将他的腰掐得很细,显出几分清瘦和羸弱。而他低垂着眉眼,苍白的脸颊没有任何表情,看上去……不太健康。
墨书皱了下眉,这才察觉到不对劲,“哥儿,怎么了,不喜欢这件衣服吗?”
容钰摇摇头,“走罢,别让外祖母等急了。”
“是,老太太准备了长寿面呢,咱们赶紧去。”
墨书推着容钰往外走,正好门从外面打开,差点撞上。一个黑影快步走进来,手上还端着个托盘,急匆匆地往容钰跟前冲。
“公子,快尝尝我做的长寿面。”
楚檀站定在容钰面前,微微喘着气,额前的发丝被雨水打湿,鼻梁上沾着白色面粉。手上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面,而托盘上半滴雨水都没有,看得出他是一路护着跑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