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越泽头发被剃之后,又惊又怒,第一件事便是封锁消息,最先发现的那个侍女当即便被打杀了。
然而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奴才和他作对,这件事还是传了出去。
不消半日,整个京都的上流圈子几乎都知道顾越泽变成光头了。
周朝人对头发看得极其重要,所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头发代表体面、代表仁义孝道、甚至比命还要重要。
断发如断首,顾越泽堂堂一个七尺男儿,头发让人给剃成光头,几乎可以说“死了”。
不仅沦为全京都的笑柄,皇帝更是在朝堂上亲自问责镇远将军,申斥他教子无方,不尊父君。
“听说大将军下朝时脸都黑了,一回府就把顾越泽揍了二十军棍,差点打断腿。”
墨书一边笑一边给容钰梳头发。
容钰的头发落在他手里乌黑发亮,如绸缎一般顺滑有光泽,一看便是金尊玉贵娇养出来的。
古人的头发也有此含义,若是发质好,便知此人非富即贵,若是发质不好,就知此人过得不怎么样。
当然像如今顾越泽这样的大光头,是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墨书想到这又憋不住笑,眼睛都笑成了月牙。
容钰唇角微弯,他昨天睡得晚,起的也晚,醒来便听到这样的消息,心情都豁然开朗。
“这个顾越泽嚣张跋扈,准是平日作恶多端,有侠义之士看不过眼,把他剃了个大光头,好好吓一吓他,就算吓不死他,也臊死他了,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出门!”墨书又是开心又是为容钰打抱不平。
容钰抿唇,如果他没猜错,这个“侠义之士”不是别人,就是墨书平日挂在嘴边的“卑鄙小人”……
正好楚檀从外面进来,他每日晨起都会在院中扎马步和打拳。
如今断了一只手,便改为用单手舞枪,此刻练完回来,精神奕奕,薄薄的衣衫隐隐透出十分有力量感的肌肉线条,浑身热气腾腾。
墨书一见他就横眉冷眼,斥道:“瞧你一身臭汗,往里屋来干什么,也不怕熏着公子,快快出去!”
楚檀道:“秦嬷嬷喊吃饭。”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就算要吃饭,也得把手脸都洗干净了再来,免得公子看了没胃口!”
楚檀皱眉,他擦过手和脸的,再低头闻闻自己身上,没觉得有味道。但看了看容钰,稍一沉思,还是去外间再洗一遍。
墨书见他走了,转身逮住机会跟容钰上眼药,“哥儿你看他,又粗鄙又贪吃,恐怕当初在江宁府,也是家里最不受宠的庶子,哪有半点世家公子的模样。”
“还有您是没看到早上他耍威风的样子,院子里的小丫头们一走一过全都偷偷看他,活都不干了。他哪里是在练武,分明是在勾引人!”
容钰似笑非笑,“你这么生气做什么?难不成院里有你喜欢的小丫头?”
“怎么可能,我对公子的忠心天地可鉴!”墨书喊冤,就差抬手发誓了。
“我是在为公子感到不值,这个无耻小人三心二意、花枝招展,不守男德。”墨书嘀嘀咕咕,满脸都写着对楚檀的不满。
容钰忍不住弯了弯眼睛,其实他能感觉到,墨书对自己的喜欢并不是那种感情,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情分和杨氏生前的百般叮嘱,让他错把这种亲密当成了爱慕。
可能墨书现在还没意识到,等以后有了真正喜欢的人,便能知晓其中不同。
容钰道:“好了,去吃饭吧。”
饭才吃到一半,宫里的人便来了,容府上上下下全都出来跪地接旨。
太监尖利的嗓音宣读着圣旨,大意就是封容钰为此次春蒐之首,特地将金射弓赐给他,另外对他此次坠崖的遭遇表示安抚。
除此之外,还派来一位太医专门给容玥诊治,和一大箱子人参灵芝之类的药材。
宫里的人前脚刚走,后脚嘉阳郡主便骑着马到了,仍旧是一身英姿飒爽的红衣,把一个包袱扔在容钰面前,淡淡道:“物归原主。”
说罢,就急匆匆走到白氏面前,“伯母,我是来看容玥的,他怎么样了?”
白氏一边和嘉阳郡主寒暄,一边眼睛瞟向容钰那边,只见墨书打开那个包袱,抖出了一张威风凛凛的虎皮。
再看那把金光闪闪的金射弓,白氏忽然有种荒唐的倒错之感。
这些象征着勇猛与力量的荣誉,是寻常男儿都可望而不可及的,如今却落到了一个双腿残疾的病秧子身上。
而她的儿子,京都最风姿卓越的少年郎,此刻却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等待他的是一个太医和一箱子药材。
这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
碧影榭。
墨书把虎皮晾在了院子里,即使虎皮已经被简单处理过,但上面散发出来的血气依旧十分浓重,那狰狞的虎纹透着森寒杀意,望一眼似乎就在脑海里响起老虎可怖的嘶吼。
院子里的下人们想要上前去看,又望而却步,胆小的侍女们都吓得脸色发白,抱在一起窃窃私语。
“真是好大一张虎皮!这老虎得有多凶猛啊!”
“听说顾小将军还有嘉阳郡主他们十几个人都没能把这只老虎抓住,最后竟被楚檀给杀了。”
“他可真厉害!”
“长得也十分俊朗。”一个侍女说,于是话题从这里开始转到另一个方向。
“我觉得二公子更好看。”
“什么呀,楚檀这样的才叫男人呢,你们看见他早上练枪的样子了吗?”
“看见了看见了,好威猛霸气,怪不得能杀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