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濯白怎般也没想到,他油尽灯枯、坐化于天地间之后,天道轮回逆转,竟将他送回了一百年前的仙魔大战,而这时间节点,正是他一剑刺穿了魔尊玉逍山胸膛之时。
望着手中鲜血淋漓的凶器长剑,念濯白心中发苦:天道啊天道,但凡往前多挪半个时辰,也不至于让他如此苦恼窘迫。
一百年前,正是因为自己刺了玉逍山这一剑,才导致他走火入魔,因爱生恨,召唤出灭世大阵,毁了九州一半的生灵。
念濯白认为自己是个罪人,彻头彻尾的罪人。九州生灵涂炭、尸横遍野,他有一半的责任。
玉逍山爱慕自己三百年,自己却始终没给对方一丝一毫的回应。三百年啊,石头都要捂化了,自己的心是铁做的吗?
念濯白搞不懂那一世的自己为何如此固执,玉逍山有什么不好,跟着他,从了他,又有何妨?
这世上难道还有第二个人如此掏心掏肺地待自己吗?没有了,除了玉逍山,不会有第二个。
如今重来一遭,念濯白怎能再犯同样的错误。
玉逍山的背后是黑压压的魔族大军,而念濯白身后,则是成千上万的仙门世家弟子。战事一旦触发,这些仙与魔,都将化为齑粉。
他要不惜一切代价阻止这场浩劫。
玉逍山吐出一口殷红的血,血渍沾染了念濯白的雪白衣袍,他满目凄苦之色,一瞬不瞬地凝视着这位堪称当世第一的剑尊:“你竟真的要杀我?”
上一世的念濯白是如何回应的呢?
“仙魔自古不两立,杀你,天经地义。”
而今想来,念濯白只觉得上一世的自己真是颗榆木脑袋。玉逍山统领魔族期间,努力研习仙门礼教,引导族人善行义举,魔族之人的心性品行,早已今非昔比,岂能高高在上地宣判其死刑。
真是大错特错。
念濯白从未如此悔恨,好在,他还有补救的机会,只要不将剜心的话说出口,一切就还来得及。
他上前一步,翻转掌心,主动将浑厚灵力渡入玉逍山受伤处,“我要刺你,你竟真的让我刺,为何不躲?”
玉逍山扣住他手腕,眉目间蓄满疑惑:“你这是做什么,可怜我?嘲弄我?”
“非也。”念濯白努力解释,“并非可怜,也并非嘲弄。只是在这旦夕之间,我忽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意,玉逍山,你可愿给我一次机会,让我跟你回魔界。”
魔尊薄凉地笑了笑,语气疏离而冷漠:“剑尊这是作甚,又想哄骗本座与仙界讲和?仙门中人不讲信用,每次表面讲和,暗地里却屠戮我魔族百姓。本座作为魔族之主,不可能再受这等屈辱,剑尊就不要白费口舌了。”
念濯白本就不是擅长巧言令色之人,几句话说不通,他就心急,心一急,便做出了惊世骇俗之事。
便见他身体前倾,脚尖微点,对着玉逍山那两片被鲜血染红的唇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