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风”二字出口，叶霁自然而然地想到了与李沉璧的荒唐事。
现在要他说“不好男风”，也不尽然，毕竟那两次经历的确让他难以忘怀，食髓知味，面上就有些烧热。
“是么？”小倌望着他，浅笑道，“仙君刚才威风凛凛，这时候为什么脸红了？”
叶霁已经走到一边去了，负手望着水面。小倌定定地望着那挺拔如玉竹的侧影，心中怦然柔情：“我叫韶卿。”
叶霁点了下头，对他做了个屏息的手势。
藏月湾今夜无月，正是鬼没神出的好时辰。
风吹水面，寂静无声，不远处的水中藏着一个若影若现的影子。
“你回舱中去，”叶霁对韶卿道，“我叫你再出来。”
韶卿却没有害怕的意思，裹上衣裳走到他身侧，盯着那团影子：“烟琴今夜就要走了么？”
叶霁看着他，有些惊讶。
“你认识他？”
韶卿声音很轻，几乎是耳语：“玉娘子手底下的人，当然相互认识。他年纪小，是我照顾他长大的。他只有十七岁。”
叶霁有些动容：“十七岁，就为了一个不可能的情人，投水死了？”
韶卿转头道：“仙君不相信世上有痴情人么？”
“相信，”叶霁道，“但痴情人的结局，似乎总不太好。”
韶卿道：“也分人。像我们这样的人，痴情就是自寻死路。”
两人都默默无言。水中那一缕暗影，随着粼粼水纹，流到了二人脚下，周围也浮起刺骨的寒意。
死气沉沉的水腥气扑面而来，一张少年的惨白面孔在水中若影若现，长发像墨汁一样晕开。
韶卿脸色苍白，叶霁见他抖得厉害，劝道：“要是受不了，就先进去。”
韶卿一动不动站在那里，哑声道：“我想看着他。他从小胆子小，我……我陪着他。”
叶霁不再坚持，并拢左手两指，竖在眉心。
一道金色流光自他左手浮出，随着他口中低念咒诀，织成一道繁复符咒。
船身随着他灵压释放，剧烈摇晃了起来。水面波澜不平，水底的暗影也被逼得浮出水面，悬在空中。
那道影子纤细，瘦弱，如同一缕焚烧的残烟。
叶霁轻声说道：“此生不过一念，来世山长水远。去吧。”
他托出灵剑，将符咒注入剑身。剑尖含着点点金光，随他神念所指，刺入了那道暗影之中。
烟消云散。
藏月湾似乎喑哑了一瞬间，接着才感到冷风瑟瑟，山水凄楚，明明是春天，却像在秋夜里。
远处的笙歌灯火依旧，却都好像和这里无关。
叶霁心想，果然我还是不喜欢做这样的事。
韶卿忽然软倒在他身上，叶霁伸手扶住，帮他慢慢坐下来，自己也盘膝而坐。
韶卿浑身都是深深浅浅的伤，刚刚已经是硬撑，这下彻底没了力气，抚着自己脖子上的勒痕，浑身冷汗，口中隐约痛吟。
一双动人的眼睛，在叶霁身上流连，点点气喘如游丝，好一副伤病美人的风情，也不怪赵蔚那样兽性大发了。
“我先前学过一些仙门医术，”叶霁道，“或可缓解伤痛。但后续还是要上药服药，想来玉夫人也会尽力照顾你。”
说着，双手搭住韶卿脉门，缓缓向他的四肢百骸注入灵流。
不一会儿，韶卿肌肤上的伤痕逐渐不再流血，凝固结痂，气色也好了许多。
叶霁一边驱遣灵流，一边出神，想着赵蔚说的那些话。
赵蔚的话，自然是不能当真的。但赵蔚无法预料会这里遇见自己，平白无故编出这件事给他听，似乎也不太可能。
师叔的确是个睚眦必报之人，也有一股子邪性，这一点，和同出一门的漱尘君截然不同。但他从未见过师叔对得罪自己的人痛下狠手，更何况是杀手，又怎会是赵蔚所说的那样阴狠残忍。
叶霁浅皱着眉，眼中光芒暗淡，心中无限纷乱。
他这副带着点茫然的神情，在韶卿的眼中，与先前的沉稳洒脱对比，有一种说不出的脆弱动人。
韶卿心中砰砰乱跳，眼波荡漾，柔声关切：“叶仙君好像有心事。”
叶霁回过神，对他一笑：“没什么，我自己的一点事。你好些了吗？”
忽然身上一暖，韶卿竟然将他抱在了怀里。
叶霁惊了一下，耳根却被一团湿热含住，韶卿温暖的吐吸缠绵在他脖颈里：“不要烦恼，也不要去想心事。若是非要想，不如此时此刻，只想想我。”
“等等，”叶霁一个激灵，出手将他按倒，“我刚刚就和你说过，我对男人没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