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阙脸色阴沉,大步走上来狠狠地扇了顾成君一个耳光,看向他冷冷道:“谢氏与容阛那逆臣勾结在一起谋反,朕屠了他们,才能使万民归心……”
“谢氏一族是谋反还是莫须有陛下比臣更清楚!”顾成君突然尖声打断他,眼里积蓄了泪意,道:“三殿下为人如何,天下百姓都知道,他分明不想要那位置,又战功赫赫,陛下却畏惧他声势,将他用计诛杀在长安殿前,又赐死八万凌绝军,陛下……整整八万冤魂啊!不知这十几年来可曾入您梦来?!”
容阙浑身一颤,没有答话。他眼前似乎又浮现出那少年将军的沾血的脸,他浑身浴血,身中数箭,一身银铠早就破败不堪,琥珀似的眼里清清楚楚地映着他的脸,见到他来,勾动了一下嘴角,似是想笑,踉跄地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半跪长安殿前,再也走不动了。
容阙那时的心还没这么硬,见他浑身鲜血地倒在殿前那光滑的汉白玉石板上,鲜血流了满地,想着给他留一点体面,走了两步就想将满身鲜血的容阛扶起来,但容阛却挥开了他的手,看向他问道:“四弟,为何骗我?”
容阛的凌绝军百战百胜,容阛的名声在民间传得比他这皇帝还要广,就算他和他儿时亲密无间,教他如何信他?
兄弟反目成仇的事他见得多了,他父皇就至今还将十二叔关在永巷里,十二叔当年,也不是和父皇纵马长歌,把臂同游么?
可到最后还不是一个沦为阶下囚,永生永世被囚在永巷里,一个高高在上,执掌天下?
前车之鉴在前,他如何信得过这皇家亲情?
于是他设计将容阛骗进宫,说是想与他一同叙叙旧,那么拙劣的借口,他以为容阛不会来的,没想到容阛居然信了,真的巴巴地赶到了长安殿前。
可当他看见容阛满身鲜血地倒在长安殿前,为什么心会感到一阵难受呢?是了,他闭了闭目,怅然地想起来,容阛自幼丧母,因为母亲是外族人,大哥、二哥他们经常欺凌他,自容阛五岁起,皇帝就让他养在宸妃膝下。
他和容阛自小在一起长大,彼此间的感情自然不一样。他只不过对容阛稍微施舍了些少得可怜的感情,容阛就恨不能将自己整个人全部的情感都投入进来,对他比亲爹还好。
但他母妃出身五族之一的萧氏,又岂能容忍有一个样样都比过自己的哥哥压在上头,更别说容阛如今手握兵权,他要是不想挣皇位,三岁小儿都不会信。
“不是弟弟骗你,”容阙一剑刺进容阛那还流着血的胸膛,勾了勾唇角,想对他扯出个笑,可他的脸却僵硬得可怕,努力了半晌,脸上还是不见一丝笑意。
那日,天朗气清,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天气。
他僵硬着一张脸,别过了视线,不去看容阛绝望的脸,将剑刺进了容阛的胸膛里,声音艰涩,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没滋没味地低低道:“是你太蠢。”
下辈子,别再生在帝王家了。
如今,顾成君再一次提起容阛,不是存心令他不痛快吗?容阙怒极,道:“容阛谋反一案铁证如山,还有什么可辩驳的?!”
顾成君恨恨地瞪着他,笑了出来,道:陛下无情无义,臣心里早就知道。只是可惜了三殿下,那样忠正清直的一个人,竟死在了奸佞小人之手,臣常常想,老天究竟有没有心啊……”
他说完最后一句话,竟然就紧紧握着银剪,朝他刺了下来,容阙盯着那剪子,一时又气又急,一时朝一边避了过去,失声叫道:“你敢!”他与他做了十五夫妻,顾成君今日却要拿着剪子对他,他心里竟一点都不顾念这十五年的夫妻情份么?!
容阙心里一时气短,容阛那短命鬼到底哪点让顾成君念念不忘,竟能让他拼了命也要杀了自己?
顾成君惨笑道:“左右……您十五年来从没一刻将我放在眼里,我当年就不该同你合谋,一起将三殿下骗进宫里,我背信弃义,活该被冷冷清清地困在宫里,死也无人问津。”
容阙只觉得胸口一痛,顾成君已经将银剪深深地刺进了胸口里,容阙惨叫出声,看向眼前脸色惨白的男人,心里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顾成君的恨意,顾成君在恨他年年纳新人,从没看他一眼。
可他不是凤君吗?凤君生来就是要替皇帝管理后宫的侍君和宫妃,顾成君做这事,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他已经给了顾成君地位,顾成君竟然还想要他的宠幸,真是不知好歹,毫无规矩!
现下是南巡途中,弄出些风言风语有损天子威严,先稳住发疯的顾成君再说,等回宫之后,看他不将顾成君关进冷宫里,令他凄凄惨惨地度过余生!
他急切道:“成君……你不喜欢朕后宫的那些人,朕明日就遣散了他们……!”
顾成君抬头看了他一眼,笑道:“太晚了,陛下,您知道臣在宫里的日子是怎么过得么?宫里又冷又寒,连个说话的伴都没有,哪里比得上以前和三殿下策马奔驰来得自在……”
他陪在三殿下身边,锦衣白马,来去如风,可他却亲手害死了那个将他视为兄弟的容阛,不知廉耻地投进容阙的怀抱,最后被困在凤君的位置上,被容阙当摆设一样关进了宫中。
他原本是容阛身边的侍卫,本该对容阛忠心耿耿,一心为容阛打算。
可他却在一次出游中见了容阙,一来二去就对容阙不由自主地痴迷了下去,在和容阙天长日久的相处下生出了二心,一时鬼迷心窍,联合容阙里应外合骗了对他深信不疑的容阛,亲手将容阛推进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眼看顾成君的剪子就要再次刺下,容阙的眼睫抖了抖,脸色惨白,颤抖着闭上了眼,他毕竟过了年富力强的年纪,再也没力气反抗,可令他没想到的是,下一刻,门外就冲进来了一个白衣男子,见着倒在地上的容阙,神色不由变得惨白起来,神情紧张地叫道:“陛下!”说完,他就毫不犹豫地一把将容阙紧紧地护在了怀里,将背对向了顾成君,竟是打算生生用身子挡下顾成君手里尖锐的剪子,畏惧地看了一眼顾成君,低低道:“凤君息怒……要罚,就罚惊澜一人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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