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疯了!
容阙,顾成君疯了,他的凤君疯了。
容阙尽可能地向一旁躲去,隔了一道飞溅的珠帘和顾成君那冰凉的眼对视了又惊又怒地躲开了那闪着寒光的刀刃,转身踉跄地走了几步,不敢置信地看向那浑身颤抖的那人,道:“成君……你干什么?你想弑君?”
顾成君紧紧握着匕首,双眼里黯淡得没有一丝光,闻言木然道:“陛下才刚从李采女那里回来吧,今年这一路南下,您已封了五个侍君了,陛下,您是不是……从没将臣放在眼中?”
容阙顿觉一阵头疼,他没想到顾成君和他成婚十五年了,居然在意这个,他揉了揉额角,淡淡道:“朕是天子,宠幸几个女子又怎么了?再说,若不是你一直无子,朕也不用来民间找。”
他没想到,他立顾成君为凤君十五年了,顾成君到了今日居然会因为他宠信女子一事冲他发怒。
他后宫佳丽三千,眼怪也只能怪顾成君没用,被他立为凤君十五年,未曾孕有一子,要怪也只能怪顾成君肚子不争气,价值连城的凤始药一碗一碗地喝下去,连个水花都没让他看见过。
顾成君听见这话,不由得惨笑起来:“这十五年来,陛下的后宫可曾空过?三宫六院的新人多如泥毛,臣都将他们安排妥当了,甚至连流落在民间的女子臣都给他们安排了位分,臣还有哪里做得不妥?”
对上顾成君那双看得明明白白的眼,容阙一时语塞。
他当初就是看中了顾成君的安分守已,知礼本份,才在他的元后死后不久就忍痛立了顾成君为后,让他来替自己打理后宫。
这十五年来,顾成君的确没辜负他的期望,往往都做得很好,是一个众人眼中端方守礼,温柔贤淑的好凤君。
可就是知礼守矩,温柔敦厚的一个人,今日竟然敢拿着一把匕首就对准了他的脖颈刺了下去,顾成君不是疯了,就是他平日里的贤良淑德都是装出来的。
容阙想到这里,从心里涌上来一股恶寒,一想到朝夕相处的枕边人居然日日都拿着刀想杀自己,容阙顿时看顾成君的眼神都不一样了,顿时只觉得反胃。
他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撤下顾成君的凤君之位,收回赐给他的宝册,让他离自己越远越好。
但他想不通,顾成君的家世不好,能有今天,全是他一手抬上来的,他能有今天全靠他,为什么还想杀了他?
他沉默了半晌,看向面无表情的顾成君探究地问道:“顾成君,朕自认待你不薄,你与朕相敬如宾十五年,为何今日想要取朕性命?”
顾成君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认了命般,没了与他交流的打算,手一松将匕首仍在了地上,心如死灰地道:“陛下觉得不亏待臣那就不亏待,如今臣犯下此等大罪,任陛下处置。”
容阙见顾成君懒得与他交流,心里莫名升腾起一股火气,皱了皱眉,紧追不舍地说道:“虽然你出身比不上元后,品性容貌也差元后半分,可朕也曾因此轻视你,朕都尽力对你好了,这还不够吗?!”
“从前,元后对朕的事件件上心,对朕关怀备至,入冬天寒,连朕身上的冬衣都是他亲手缝制的,朕的事,他件件亲力亲为……你被朕亲口立为皇后以后,哪里比得上元后半分?!”容阙说着,想起自己那早逝的发妻,心中不禁更痛了些,如果不是因为谢清玄早早薨逝,他绝对不会立当时默默无闻的顾成君当凤君!
他的话音刚落,坐在一边,原本已经平静下来的顾成君脸色一变,扭过头紧紧着盯着他,赤红着双眼惨笑着说道:“陛下,您说这话已经说了十五年了,还没说倦么?是,臣是比不过谢清玄,可身为凤君该办的事,臣哪一件没有办好?!陛下是瞎了眼才看不见臣做的事!”
说完,就死死地盯着脸色阴沉的容阙,再也遏制不住自己,猛地上前了一步,将剪子的尖头对准了容阙。
容阙一愣,死死地盯着他手里闪着寒芒的剪子,竟然被他逼得倒退了两步,逞强道:“这是你身为凤君应做的本份,你倒不愿意了?!”他真是瞎了眼!当初竟然认为顾成君贤良淑德立了他当凤君!
他这十五年一直在给容阙处理那些争风吃醋的妃子侍君们,他到底哪里做得不够好?
顾成君咬了咬牙,他知道容阙的心里忘不了谢清玄,十五年来一直写诗来悼念谢清玄,立他为后的第一日容阙就写了一首悼念亡妻的诗,这么多年来,他每日想起容阙写给谢清玄的那些诗就会被气得猛捶胸口。
他还记得封后的第一个夜晚,容阙躺在床上不知为何睡不着,来回纠结了一阵后,容阙叹了一口气,站了起来,起身准备回养心殿,对他道:“元后薨逝已有两月,可感觉他还在朕的身边,朕心里一想到他,就合不了眼。”
当年他仿佛汉宣帝附身,但容阙要学人家故剑情深,顾成君咬碎了牙,也没敢对容阙的深情多说一个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容阙推门出去,全程没回头看他一眼。
“陛下,您当真是对元后……旧情难忘。”顾成君看着他的脸,眼微微一沉,别有深意地道。
“你哪来的脸和元后比,”容阙此时被踩到了痛处,冷冷地瞪了顾成君一眼道:“元后和你根本比都不能比,若元后还在,哪里还有你的位置!”
“您真还好意思提元后……”顾成君死死地盯着他,勾了勾唇,神情隐隐带了讽刺:“成为凤君的这十五年里,陛下一直在追忆元后,向天下人诏告您对元后的追忆之情。”
顾成君盯着容阙的脸,笑了,冷下脸色看着他一字一顿地道:“既然这么欢喜元后,那元后薨逝时,陛下为何躺在沈惊澜沈大人的床上?……陛下对元后,当真是情、深、似、海。”
“你怎会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容阙一脸震惊地看着他,那表情比杀了他还难受,倒退了几步,颤抖着伸出手指着顾成君恨恨道:“胡言乱语……谁指示你这样说的?!”
谢清玄薨的时候,他是没守在他床前,可这又有什么关系?他是皇帝,日理万机,难道还要他日日守在谢清玄的床前不成?
“您屠元后满门,任他苦苦哀求也不留情,杀尽了谢氏族人,元后死时定是恨极了您……”顾成君看着容阙难看的脸色,畅快地笑出了声,看着他道:“陛下,难道您会爱上一个杀尽您全族的仇人么?他死后,陛下您还假惺惺地写诗悼念他,元后若是在地下知道了,也会感到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