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过去,院子里的雪又厚了一层,一旁的枯树倒是在寒冬重新绽开,点点玫红傲然挺立,暗香浮动。
点清和点珠背靠着坐在地上,歪着脑袋呼呼大睡,手上还抓着个打水的盆,这一晚上可把他们两个累的够呛。
白玄衣在天亮之际便已经离开,临走之前留下几副配好的药放在床头。
尚玉京靠坐在床榻上,身上裹着厚狐裘,乌黑凌乱的发丝披在脑后,他掩唇轻声咳嗽,生怕吵醒了二人。
心口处隐隐作痛着,常年来他倒是习惯了这痛,只是下体的刺痛刺激着他的脑膜,脸色来回变幻,攥紧被角的手最终还是松开了。
不过是具躯壳罢了,他不在乎。
从踏进侯府的这一天开始,就该明白会有这天。
想通后,心中的郁闷反而减缓了些许,他阖眸休憩,但是身体的疼痛分外的明显,哪怕玄衣是神医,也不可能一晚就医好他。
说来也巧,他父亲于三十年前南下救了一老者,而那老者便是白玄衣的师父,一身医术尽得老者倾囊以授。
这也是十年前他能得以不死的缘故,大概他父亲也想不到,三十前的顺手相救会在二十年后救了他儿子一命。
父亲受恩于玄衣,有意让他们两拜做兄弟,爹娘也是真把玄衣当自己孩子来疼了。自此他便在府中住下,不过他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常年游走在各种深山老林,短则三四月,长则一两年都不会回家。
皇上赐婚来的突然,嫁进侯府又仓促,即便有意告知他,信也得半个月才能到,更何况他行踪一向不定,有时候信寄过去也是扑了个空。
令羽便是他亲手制出来的,若有急事,吹动骨哨利用子母蛊来传达信息。
屋外嘎吱的踩雪声响起,他刚转头看去,房门被突然踹开,同时刮起阵冷风,吹的床幔飞扬。
地上的两人一个激灵,吓得往后摔去,发出一道沉闷的声响。
点珠性子烈,正欲破口叫骂,待看清来人,所以的声音哽在了喉间,一张脸憋的通红。
尚玉京正抬眼,跌进了一双冷情且似笑非笑的眸子里。
只见沈淮萧拍起手掌,掌声在缄默不语的三人里显得极其突兀和不适,他缓缓开口:“侍郎确实命够硬,既然如此,爷期待你往后的日子也能这么命硬下去!”
那双眸子锐利的、不含一丝波澜起伏,却偏偏要看进他的心里面去似的,让他忍不住心颤。
尚玉京低下头去,捂着唇轻咳一声,“得侯爷赏识,玉京自当幸不辱命。”
沈淮萧冷漠的扫了眼二人,二人顿时呆若木鸡,不敢开口半句。
他向来冤有头债有主,他想弄的人只是尚玉京一人。
掀开床幔,露出孱弱的人来,他特意端详着他脸上稍有些清晰的掌印,“多对称。”
尚玉京微微侧头,避开了他赤裸的眼神,“都是侯爷技术好。”
沈淮萧慢慢的俯下身,朝着他逼近。
尚玉京背靠床头,退无可退,尽管尽力的别过头,却仍然被掐着强行转了过来。沈淮萧的手劲很大,大到他以为自己的下巴会被他捏碎。
“尚玉京,今日是你回门的日子,爷给你两分脸色,你可要把握好了。”
凛冽肃杀的气息涌入鼻腔,许是出现了幻觉,他甚至能从这气息里闻到铁锈腥气,又想了想,以往戍守边境的将军也是如此的骇人,眼神阴狠凶恶,像极了头狼,活要把人撕碎了。
“玉京谢过侯爷。”
他语气淡淡,无悲无喜,脸上也看不出情绪,他入世不过几年,便懂得如何隐藏情绪,只是不知为何,他总是控不住地同沈淮萧怄气似的,明明可以少吃些的苦头,他偏偏要去惹怒他。
明哲保身最是极好,可他却不想。
究其根本,他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许是沈淮萧把这牵强的罪名按在他头上,他不服气罢了。
“尚玉京,都说你是天降才子,玉树临风,才华横溢……”沈淮萧仔细瞧着这张脸,道:“爷倒觉得不然,其实侍郎生的眉目含情,唇红齿白,这般风情倒更像是南蛮倌楼里的小倌……”
尚玉京目光冷然的盯着他,自然知道他嘴里吐不出什么好话。
“皇上大概也看出了侍郎天生就该伺候男人,所以才会把你送进我府中……尤其是你看爷的眼神,欲迎还拒,倒是让爷很想抓烂你。”
点珠和点清闻言,怒从中来。
公子从来不是什么小倌,也不是天生就该伺候男人,侯爷分明就是大清早来羞辱他们家公子罢了!
但偏偏,他们不敢制止。
尚玉京轻笑出声,却不慎扯动伤口,剧烈的咳嗽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道:“那侯爷不就是嫖客了吗?”
沈淮萧死死的盯着尚玉京的脸:“你倒是个伶牙俐齿的!”
尚玉京知道,沈淮萧一向厌恶烟柳之地,同样看不上只知风花雪月的世家公子,说他是嫖客,不过是恶心他罢了。
“给你盏茶的时间收拾,过时不候!”沈淮萧甩开尚玉京,转身离开。
尚玉京摸着被掐痛的下巴,点珠和点清凑到了床边。
“点珠,去拿镜子过来。”
点珠应声,转身去取铜镜。
尚玉京看着镜子里的脸,这么明显的痕迹爹娘肯定会发现,便道:“点珠,你有什么法子能遮住一下吗?看起来不那么苍白。”
“有,奴婢这就去拿脂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