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过后,从爻又回到了平日里的模样,甚至更为听话妥帖。乐宴观察了一段时间便开始一再试探着作妖。可哪怕他言语间冒犯的意味再明显,折腾从爻的行为越发过分,从爻也没再对他做什么出格的举动,顶天了会在听不下去的时候凑上来用唇舌堵他的嘴,然后捏捏他的手掌小声要他“别说了。”至于其他,好像就算乐宴跟他说要他的心他也能立马剖出来捧到乐宴面前。除了对那块和合二仙佩避而不谈外,没有一件事是违背了乐宴的心意的。
乐宴坐在门槛上,剪了剪烛芯,确保从爻回来的时候烛光能给他增添一些“家”的气息。他这几天想起了一些有关从爻的事,只是很模糊,他只能记得当年自己依着习惯离开从爻身边,却难能可贵地生出一丝愧疚,甚至在从爻被剃了仙骨逐出师门流落街头时偷偷在他手心里留下一缕妖力好庇护他不受妖物所害。他再次想,从爻怎么就成了魔修呢?
乐宴看着篱笆外的景色长叹一口气,现在把那块玉得到手才是一等一的要紧事。
从爻回来后,乐宴故意敷衍地应答,不管从爻搜肠刮肚抛出什么话,他都只回答:“嗯。”“对。”“好。”
果然,到了夜间从爻又忍不住揽着他的腰,低声下气地问:“我又有哪里做错了吗?狐狸哥哥告诉我好不好?”
乐宴背对着他不应声。
“狐狸哥哥?”
乐宴勾起嘴角,去掰从爻抱着他的手。如他所料,没掰动。不过他本也不是真想把那只手掰开就是了。乐宴冷声道:“放手,我要睡了。”
从爻看着怀里人的后脑勺,嘴唇微动几下放开了手。他就这么看了一夜,想了一夜,乐宴要什么他都给了,除了那块和合二仙佩。白日里乐宴确实又提了一嘴,可他岔过话题后乐宴也没再说什么。真的要给吗……可那玉佩……
乐宴其实也没睡过去,他只是在闭目养神,盘算着如果从爻没能想出来的话他该怎么委婉地提示。还好,第一缕日光照进来时他听到了一阵淅淅索索的衣料摩擦声,随后手心里就被塞进了一块暖玉,凭大小形状来说,正是从爻那块玉佩。他感觉到自己握着玉佩的那只手被两只手包着执起来抵在从爻的嘴边,他听到那人以极细小的声音讲:“别离开我……”
放轻的脚步声逐渐远去,乐宴倏地睁开眼。他看着掌心里的玉佩眉头微蹙,他本以为从爻就算意识到了也会像先前那样避而不谈,他本以为自己要花上好一番功夫,可现在,那暖玉好好地落在他手里了。
乐宴无意识地摩挲着玉佩,晨光熹微,他看着从爻在院里一招一式地行着剑招,恍惚间那个练剑的身影与他记忆中的那点影子重叠到一起,一样的白色劲装,头发简单地束成马尾,只是那招式越发娴熟、游刃有余。
接下来的几日乐宴不再折腾着从爻到处跑,反而会主动要他留下陪着自己。他也说不清楚是为了什么,只是觉得自己应该这么做。
从爻对此受宠若惊,又十分不安,他告诫自己“事出反常必有妖。”又忍不住沉沦在乐宴对他的这一点好里。于是他愈发的乖顺,就算乐宴不再索要他也时常带些礼物回来想讨乐宴欢心。可乐宴只是笑着收下礼物,不曾说过一句喜欢或是厌恶。
这些天夜里从爻总是要抱着乐宴才能睡过去,可没一会儿又会被噩梦惊醒,那些噩梦无外乎都是他一觉起来乐宴就消失不见或是直接在他眼前消散。他惊醒后总要反复确认多次乐宴是不是还在自己怀里以及这是不是另一个梦。
乐宴不止一次在夜半时分朦朦胧胧地感受到身后的人收紧手臂不断用气声呼唤着他的名字。有时他起得早,甚至会看到从爻双眉紧皱、身上冷汗淋漓仿佛在经历什么极大的痛苦。那人的嘴唇在睡梦中微微开合着,他凑过去细听,听到的全是“别走……别离开我……”“我错了,你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