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服是蓝白相间的男生款,宁亦连站在全身镜前,将半张脸埋进竖起的领口里:“我都这把年纪了,穿这个不合适吧……”
隋锌嘴角提起一点微笑,将宁亦连脸颊边的发丝挽到耳后:“适合,很神气,我就像是看到了十七岁的妈妈。”
宁亦连眨巴着眼,回看向穿着相对成熟的儿子,一件明度偏低的深灰色冲锋衣,袖间的绑带随意地搭落着,下身是宽松的长裤,难掩裤管下两条修长笔直的长腿。
“我们两个的衣服是不是穿反了。”
“这样就不会被坏人认出来了。”
隋锌将宁亦连外套的拉链拉到顶端,手背贴了贴宁亦连的后颈:“热得话先忍忍,等会儿吹起风来怕你会感冒。”
门栓上的铁链被拆去,屋门向两边敞开,隋锌折返回室内,宁亦连站在院子里等待,他知道院门没锁,但他没跑向院门,而是看着亮着灯的房间,安定地站着。
月亮才挂上树梢,天色泛着雾蒙蒙的黑,隐约能看清人脸的轮廓,有着少许的忧郁以及剂量致死的浪漫。
随着一声机车启动的轰鸣声,隋锌骑着一台通体漆黑的机车驶到宁亦连的近前。少年头戴着鎏动着机械色泽的头盔,停靠后以单腿撑地,被头盔遮挡住的脸面向他,微微偏头,向他伸出一只手来。
“过来。”
宁亦连搭着隋锌的手,翻身上车。
重型机车狂野不羁,久违的自由亦令人心绪澎湃,宁亦连心脏怦怦直跳,却说不清心底的小鹿在为什么而撞钟。
隋锌先前有意和宁亦连模糊他与隋遇的身份,宁亦连其实并不总是混淆呆滞,偶尔,他会偷偷地,悄悄地,拿十七岁的儿子去代入还没学会温柔、学会表达感情、学会如何去爱人的十七岁的隋遇。以此弥补自己与隋遇不堪回忆的早年。
不过多数时,他还是会清晰地知晓,隋锌就是隋锌。
车钥匙上挂着一只年头久远的小黄鸭,与整幅酷帅的画风格格不入,随着钥匙的扭动转了个身,圆溜溜的黑豆眼憨态可掬地和宁亦连对上了眼。
这不是自己给小时候的儿子买的泡澡玩具吗,上次陪隋锌打吊瓶时他还捏过小黄鸭的肚皮。
不等宁亦连再看,隋锌已经将另一个头盔罩在了他的脑袋上。
“我不太会开,抱好我,别摔了。”
宁亦连搂上少年的腰:“出发!”
隋锌攥动油门,排气管咆哮出令人愉悦的嘶鸣,乘风绝尘冲出,漂移过弯向着最宽阔的那条街道行驶过去。
熟悉的街景与院墙在他们身后飞速倒退,宁亦连无比贴合地抱紧驭车的少年,隔着头盔,惊声嚷道:“刚刚……那个墙!那个院,我好像看到咱们家的房子了!!”
隋锌嘴角微微上扬,充耳不闻地从停在家门口道路两边的车辆间快速扬长而去。
夜风吹得尽兴,数日的憋闷也被一同甩在身后,兜风的两人停在一个僻静到能听到虫鸣的堤坝前,又大又圆的月亮映在水面上,宁亦连拿着一串路边摊上买来的烤鱿鱼,吃得正香。
察觉到隋锌的目光,他将鱿鱼烤得最焦嫩的那一段举到儿子的嘴边。
隋锌摇头。
“妈妈,我们去远方吧,我会给你全新的自由生活。”
他在此刻轰然生出一种不顾一切的冲动,“就现在。”
宁亦连顿了下,也摇了摇头。
隋锌平和的眼神变得偏激起来,一语双关道:“你就这么想回到那个栓着你的地方。”
“你是因为和我在那住出感情了,还是因为你发现那里就在家附近?!”
宁亦连没想太多,凭直觉回道:“锁链不只有看得见摸得着的,也有看不见的,即使解开了也一直存在。”
隋锌一阵无言。
宁亦连垂下眉眼,将剩下的鱿鱼从竹签上抹下来,扔进了湖里,鱼儿的暗影在水下簌簌地散开,对鱼食并不买账。
“我们回去吧,我有点吃咸了,想喝剩下那半杯果汁了。”
隋锌应好,带着宁亦连走了回头路。
机车在院中熄停,宁亦连心情不错地下车,比隋锌更积极地向屋里走去。
车灯转把时,晃过墙角,一抹黑色的身影飘忽地隐进暗处。
“妈妈,别动。”
宁亦连站停,疑惑地看过来。
隋锌从墙后收回目光,只停顿了很短暂的一瞬,他将摩托彻底熄火,摘掉头盔,大步走向宁亦连,滚烫的掌心抵着宁亦连的后颈将人揽向自己。
隋锌弯下脊背,掐着宁亦连的下巴深深地吻了下去。
宁亦连低喘出一声呜咽,旋即顺从地闭上眼,任由带动。两人从院子里一直吻进屋内,兴奋只在情绪的层面上,鼻息绵长的交融,嘴唇贴合得若即若离,带着告解般的虔诚。
纠缠的一双人影撞开卧室的屋门,卧室的灯光如他们离开前一样亮着。
近前的人突然不再动作,宁亦连从天旋地转中缓缓地睁开眼。
隋遇正站在床边看着他们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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