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没说过我喜欢女人。”
宁亦连随之回想,儿子只说了有喜欢的人,又没说那个人是男女。
隋锌突然叫他:“妈妈。”
宁亦连呆滞着,下意识地应声。
“我在生物课上确实学过两性,上面只提到了异性之间的繁衍,所以——”
隋锌神情阴郁,突兀地笑了笑:“宁亦连,你真的是我的妈妈吗?”
“我当然是,你就是我生的,你小时候,我跟你说过的,我是你的妈妈,你不要乱想,你就是爸爸妈妈的孩子。”
宁亦连如一只被盗走幼崽的母兽在已经不认识自己气味的孩子面前极力自证一般,反复强调着自己的身份。
“可你对我不好啊。”隋锌说。
宁亦连想谈心,他就跟他从头谈起:“我还留着我很小时候的记忆,我向你要抱,爸爸不让,你就连我的手都不会牵,我想和你一起睡觉,你只会把我关回自己的房间,连我跟在你身后都留意不到,你急着投身到我爸的怀里。
“你只不过是将我当成你母亲身份的一种情感寄托,你的眼里只有隋遇,听他的话,爱他的人,隋遇不让你给我身为母亲对孩子的爱护时,你就忘了你是我的妈妈。”
此刻的宁亦连离他很近,站在一个能被他轻易触碰到的距离上,近到他可以抓住那只手腕将人扯上床。所以他这么做了。
“我从小就一个人睡,下雨天也一个人睡。”
此刻这张他独睡的床上总算不只有他一人了。
“害怕打雷的不只有你。”
隋锌轻笑着和母亲分享自己的秘密:“从小到大,我也好怕雷雨天,也会怕到像你一样哭出来。”
或许是他被赋予生命的那一夜太过惨烈,为他的基因刻下了烙印,他也遗传了孕育他的人的恐惧。
隋锌为宁亦连擦去脸颊上的泪水:“别难过,我又不怪你,虽然你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但我还是爱你。”
宁亦连在隋锌的怀里哆嗦着,心脏被决堤的酸流冲刷,腐蚀物又化成源源不竭的眼泪。他太自责了,太难过了,然而满腔负面情绪里却不只有内疚,有一根毛骨悚然的暗刺在轻戳着他的心脏,一点一滴的扩大他心流。
他顺着暗刺摸过去。
当年的隋锌是怎样在悄无声息间跟上他的步伐的呢?
他们的儿子,择优承袭了他和丈夫容貌,从小就有一张极为讨喜的脸,幼猫一样的大眼睛在黑暗里都泛着有神的光泽,因为男孕胎带的虚弱,儿时比同龄人更矮小。
当他开始留意,总算知道这番肺腑之言里藏有怎样不堪细思的违和之处。
那么小小的人,从关灯的房间里摸黑潜出,急迫而无声地跟在他的身后,步步紧追,盯看他的背影时,乖觉稚幼的小脸是否也如现在一般面无表情?
宁亦连惊悸地打了个冷颤,浑身发毛,光是脑补出那样的场景就要替当年的自己被吓出尖叫。
回想让他恐惧的过去之事毫无必要,于是宁亦连只剩自责。
他确实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他原本根本不想要这个孩子,是隋遇强行用孕育控制住了他,但现在情形完全倒置了,儿子已经是他生命中不可割舍的重要一环。
“都是妈妈做的不好,对不起宝宝,对不起……”
隋锌安抚地摸着宁亦连的脑袋,他用实话收获了他想要达成的效果。
“妈妈以后可以多爱我一点吗?”
宁亦连不复思考能力地连连点头。
“不要总是一味听我爸的话,他未必是对的,有什么事情我们也可以商量,我也很想帮妈妈解决问题。”
“好……好。”
可他还没证明自己是儿子的亲生母亲呢,儿子长得都不像他了,母兽瞳孔震动地想,要怎么证明?
宁亦连抽噎着掀开衣襟的下摆,指着那道将他腰腹折断的疤痕,委屈地说:“是我生的你,从这里,当时好疼,出了好多好多的血,我差点死掉了。”
隋锌慢慢抚过那里,方才无欲无求的人呼吸粗重,陡然红了眼眶,指尖有着宁亦连未曾察觉的颤抖,深深地弯下脊骨,虔诚地将额头贴在那道疤痕上。
“谢谢你给了我生命,妈妈好伟大,我也愿意用生命来爱妈妈。”
“嗯,嗯,你就是我的孩子,你不要不认我。”
隋锌贴着母亲温软的小腹,他开口,沉闷的声音像是从宁亦连的身体里传来的:“你是怎么和我爸怀的我?”
宁亦连像在进行思考,又似只是发呆,滞涩的话音如运转不畅的磁带,断续地从嗓子里挤出来:“有次我遇到了危险,他,先救了我,又发疯,把我给强暴了。”
关于自己的降生,他曾经从父母的对话中听来了只言片语,隋锌站在母亲的一边贬责恶人:“他怎么能这么残忍的伤害你。”
宁亦连眼睫煽动,风干了眼底的泪痕,想要说一些已经原谅的话,嘴唇张了张却没说出口。
隋锌缓缓地动作,脸蹭得逐渐有些向下了:“通过哪里怀的呢?”
“穴……女穴。”
“给我看看。”
涉及最敏感的隐私,驯顺的人偶在思想上有些挣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