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快去?”
那人不答反问:“师父不追究?”
景侠努力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长辈模样,道:“只要你保证以后不再做这种事,为师既往不咎。”
“不可能。”斩钉截铁。
没想到徒弟敢用这种语气说话,景侠三分火气直冲天灵,愠怒道:“景小春,你是不是当真以为我不会罚你?”
却听得那少年破釜沉舟,快言快语:
“要罚便罚。反正这层窗户纸已经捅破,管他三七二十一,我现在只想堂堂正正地表白心迹。”
景侠瞬间愣住,望着面前人那双清澈眼眸,又一次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认真的。”少年走近两步,仿佛要虚抱住他般伸展双臂,接着道:“好的,坏的,什么结果我都能接受。”
迟疑片刻,景侠退后两步,忽然僵硬地取下墙上弓箭和背篓,绕过景小春,语速极快道:“……昨夜刚下过雨,山里估计冒了不少菌子和竹笋,我去打猎,顺便挖点儿回来。早饭不用做我的份了。”
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神色端的是若无其事,步伐却走得落荒而逃。
眼见着景侠消失在远处的树影后,景小春忽然意识到,这事砸了。
事情本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原本的计划是一点一点侵蚀景侠的底线。
循序渐进,步步为营,从入眠开始,叫他习惯和已经长大成人的自己同床共枕,习惯被自己的气息围着,习惯腰上的手。让他在不知不觉中习惯更加亲密,更加过分的事情。
可景小春终究是个十九岁的少年,遇事太沉不住气,一时冲动,便全部挑破,非要搏那个微乎其微的可能性,将主动权交到旁人手里。
不给自己留余地,也不给别人留余地。
赶鸭子上架,叫谁不逃跑?
本以为师父回来后会找自己长谈,可此后半个月,景侠每日一清早便躲进山里,踏着斜阳方归。
地铺被他给占了,打发景小春去睡里屋的床,不为别的,只为从堂屋醒来后能更方便地往外跑。一日三餐只在家中吃一顿晚饭,也不知那么馋嘴的人是怎么在山里解决的其余两餐。
他毫不掩饰地躲着景小春。
灶屋堆满了他从山里挖回来的笋瓜野菜,屋外墙上挂的尽是晾晒的动物毛皮,床褥上隔三差五的便铺着换下来的脏衣,茶杯边缘还留有干涸的水痕。
景小春只有在傍晚的饭桌旁才能和自己的师父说上两句话。
所以他尽可能的把晚饭做得丰盛,炖肉煮蛋;为种下的蔬果施肥松土;每每去市集卖毛皮时都捎带回几两景侠爱吃的零嘴……尽管如此,两人同坐一桌时依旧几乎无话可说。
直到景小春以对练为借口,武器当啷交错时,令人安心的青草味才会拂过他身侧。
躲着躲着,便过了寒食节,旁的日子景侠随便躲,除了使他良心不安的清明。
不在亲人坟前,吊唁的人便要念着亡者名姓在土地上画一个西南开口的圈,将纸钱圈在其中。
“应红虎,何榷……应红虎,何榷………好了。”
西风坡没有下雨,天却阴沉,风刮出种不死不休的气势,将地上的火扑灭许多回。
景小春画完圈,不厌其烦地将其引燃。
火星砸在叠好的黄草纸上,无声燃起。大片小片燃尽的灰烬乘风而起,打着旋飘然飞升,好似满天黑色的柳絮。每烧一叠,景小春便唤一声:“娘亲,爹爹,收钱了。”
烧到中途,跪在远处的景侠突然低着头膝行过去,用手拨弄两下,抠搜地捏了几张纸钱放到圈外。
祭四方孤魂野鬼。
“一点小心意,收好……在下面多多照应……”
“莫来抢,莫来抢他们的钱……”
“…除非你们能打过那红老虎,不过别打那男的,那货生得脆,捶坏了,老虎就该发飙了。”
念叨完了,他跪回风口,用身躯护着圈里的火,眼神暗淡。
景侠似乎说了什么。
风声大作,景小春离得远,只看得他的嘴一张一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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