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前推二十年,颍川有头红老虎。
立于古钧台之上,景侠风尘仆仆,一双桃花眼被日头晒得生疼,举着水囊往嘴里倒了倒,强撑着朝着远处的县衙望去。
彼时风云未起,景侠并非什么天下第一,只是一个刚刚混出点儿名头的小虾米。自从攒够了路费,他便一路走一路行侠仗义,换取情报和报酬,打听到了童年偶像的所在地,走水路,自襄阳到了颍川。
正午时,县衙大门终于从内侧打开。
一男子着朱服罗裳款款而出,生得眉清目秀,不乘轿辇,却是闲庭信步地踱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手里提着个菜篮子,温和点头回应着百姓们的招呼。
“切,惺惺作态。”景侠白眼一翻,从台上跳将下去。
足上施了轻功,百米远的街道竟叫景侠只踏了五六步,身影一瞬便冲至那当地父母官的面前,一拳砸在他那张好脸上。
那人猝不及防,跌倒在地,口腔内壁破开细细的口子,一缕鲜红的血扒在他嘴角,好不狼狈:“咳!”
周围霎时间安静下来,百姓们没想过颍川街上会有人当街行凶,更没想到爱民如子的何大人会遭此对待,纷纷呆愣原地。见行凶者来势汹汹,有几个人反应过来,如梦初醒般朝着某个方向奔去。
捶完人,景侠嫌弃地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
蹲下身子仔细观察,见他并无大碍,只是隐约面色发白,不由得出言讽刺:“喂,不至于吧,一拳而已,我还收着劲儿了,你有那么脆?”
何县令用眼神劝退两个踮脚靠近的捕快,抹掉嘴角的血,和颜悦色道:“这位小兄弟,连姓甚名谁都吝啬于口,上来就动手,会不会不太合江湖规矩?”
“江湖规矩?”
景侠一挑眉,忽觉不爽:“嘿,看来老子真没揍错人。你一个出官入仕的县令怎么那么懂江湖规矩,应红虎告诉你的?”
说完,他忽然联想到什么,整个人如霜打的茄子一般消沉下去,又不死心地问:“你这竖子且别得意,应红虎定是被你迷惑住了,她那样英姿飒爽的女侠怎会看上你这种柔若无骨的小白脸?老实交代,你用了什么手段蒙骗住她的!”
何县令却置若无闻,视线越过,冲着他身后甜甜一笑。
下一秒,景侠被提溜起来。
——“谁说我被蒙骗了?”
嗓音清冽,来者正是一袭玄衫的应红虎,似笑非笑地拎着手中人东施效颦般的玄色后领,道:
“就是你小子打了何榷的脸?”
围观的众人不约而同地退后一步。
唯有被捏在手里的景侠眼睛亮起来,又莫名的近乡情怯,正要张口说话,眼前应红虎毫不留情的拳影突然袭来!
“我的偶……呕!等下你先别打、啊!……呕!”
几拳下去,景侠将胃里早饭吐得干净,鼻青脸肿的抱着膝盖,小心翼翼,蹲大牢般规规矩矩地在马路牙子上坐着。
应红虎问他什么,他就老实回答什么。
“叫什么?”
“景侠……”
“逗我玩是吧,到底叫什么?”
“我真叫景侠!”
应红虎似是戏谑地看他一眼,众目睽睽之下,景侠内心涌起一股子羞臊,胡言乱语:“名字是我师父给我起的,怪嘚瑟的,我自己其实不太喜欢。那个,我今年十八了,马上就要过十九诞辰,其实也就和你差个七八年,目前单身……”听及此处,旁边的何榷揉着红肿的脸颊,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景侠只管当不知道,继续大胆告白:
“偶像,我是听着你的事迹长大的,从襄阳坐船来,一路上可累了,能劳驾您签个名吗?”
应红虎将其上下打量了一番,一抹笑绽开:“成啊,有客自远方来嘛。不过现在这没纸没砚的不太方便。午饭没吃吧,要不要顺便来县衙里凑合一顿,用完饭我给你签名?”
说到此处,又扭过头道:“何榷,你说成不成?”
被问到的何县令微微侧头,绽开同样的一抹笑,温声道:“好,都听你的。”
景侠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跟在任何二人身后。
进朱门,入内院,所见之处生满了未到花期的迎春花丛,他正奇怪这威严的县衙中为何不种些名贵花草,忽有一四五岁的稚童扑到应红虎怀里喊娘亲,抱着她的腿往上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