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安静了一霎,黎询川先开口道:“石头是我三年前从县里捡回来的,应当是哪户人家的大狗下的小崽,扔在巷子里,一窝就活了他一个。”
“他……很可爱。”余满还有些不自在,不自觉的捏着自己的手指。
“饿不饿,走,先带你去吃饭,厨房里我烧了水,一会再带着你去浴堂沐浴。”
余满点点头应了声好。
黎询川带他去了另一件卧房,那房间中央摆着一张大桌子,将餐席上的菜都完完整整准备了一份。
余满有些惊讶,同时又有些动容。
成亲是什么样的,他大多都知道,进门的新人大概在晚上吃一点儿面条或是鸡蛋便过去了,他小时候还当过替人端面碗给新人的小童。
其实说起来,婚礼如何,跟新人是没有太大的关系的,红盖头将外界的热闹一隔,便什么也不知道了,坐过花轿后又只管坐在新床上等着夫君掀开盖头,这一日也就过去了。
说是新人的大日子,其实那些所谓热闹的景象,新人没有见到半分。
“快坐,满……满满……来尝尝味道好不好。”
“啊,好。”余满回过神来,由着黎询川的牵引坐下,方才一一看过这一桌菜。
村中成亲一般都是十大碗的菜席,余满随着母亲一起也吃过许多,说是十大碗,实则碗的大小,菜的用量都是由主人家决定的,他吃过丰盛的不少一块肉的,自然也吃过相对寡淡的席面。
面前的四道素菜、五道荤菜并一个汤,用料都是十分扎实的,余满抿了抿唇,心中愈发觉得暖融融的。
原来提亲时,黎询川给他家封的礼金便是按照娶姑娘数量来的,如今又将婚礼操办的如此盛大,余满心中默默地给自己说,往后他也要对黎询川更好些。
“味道可还好?”
“很好吃,可我们也吃不完这么多……”
黎询川给他添菜:“不碍事,近日天凉,放上几天也不怕,再说,还有石头呢,若是吃不完便喂他也是好的。”
“嗯……”
余满专挑一些带着骨头的肉,吃了好喂给石头。
石头在桌下啃骨头啃的欢,一时之间,室内只剩他啃食的声音和黎询川给余满夹菜的响动。
桌旁还放着一壶酒,余满时不时的便往那看去,黎询川笑道:“先前余大哥有提到说你不能饮酒,我给你盛一碗汤吧。”
余满知道自己的小动作被看见了,脸霎时一红:“不,不用,我自己来……”
“真的想喝?”
“也没有……就是很久没有喝过了…忘记了是什么味道……有一点好奇……”
黎询川觉得自己这一刻仿佛没有原则了似的,像一心想溺爱孩子的家长,看着余满眼巴巴的眼神便动摇:“我那时忘了同大哥细问,你是滴酒不能沾还是能喝一点的?为何大哥不让你饮酒?”
“能喝一点的,就是小时候有一回晚上起来寻水喝,误喝了一点酒,然后晕了一天,那之后家里人便不许我喝酒了。”
“原来是这样。”黎询川拿了个小杯子,只往里面倒了一半的量,“新婚之夜,本就有喝交杯酒的习俗,喝一点点应该无事。”
余满眼睛亮了亮,接过酒杯:“那我们……也要喝一次……”
黎询川正给自己倒酒,没太听清:“喝什么?”
“我们也要喝交杯酒吗……”
黎询川看着余满脸上还未饮酒便布满了的薄红一笑:“自然。”
月色下,两人喝了那不太烈的合卺酒,分开时,余满的脸颊又红了几分,放下杯子的手还有点抖。
如今的天气还有些微凉,沐浴自然要换一件更厚些的里衣,可余满的衣服还在带来的大大的樟木箱里。
这便是面皮薄的坏处了,余满心中叹气,反复斟酌了几次都不知如何开口。
“满满,今夜冷,一会穿上这个吧。”
黎询川舀完水,从卧室拿出一套特意新做的里衣。
大红色的。
“这是?给我的?”
“嗯,前些日子方做好,我做主选的颜色,不知道你可喜欢?除了这套,还有一套白色的,都是刚从县里拿回来的,便于换洗。”
乡里人的衣服哪有那么讲究,说是睡觉时有睡觉的里衣,其实到了白日穿上外衣便可以出门了,所以里衣大多都没什么花样,纵是余满有些特别的爱干净,也只是拿出一套里衣特别当做睡衣来穿,并没有别样的花色。
只听说县里的老爷们会专门去做睡觉时穿的衣物,余满从前也有这个想法,不过也搁置了,没想到会在此时成真。
“我喜欢,谢谢……夫君……”
余满说完便红着脸转身进了浴堂,只留黎询川呆愣的站在原地,等到下一阵凉风吹过来才回过神。
自空中俯瞰而去,可以看到黎山村一户一户的灯逐一熄灭,只剩下这最里面的一盏。
烛火昏暗,放下床帐后光线只影影绰绰透进来一点,余满捏着被角的手微微颤抖,黎询川覆在他身上,将他的紧张尽收眼底。
“害怕吗?”
余满呼吸都乱了一些,“有……有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