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悯收到了那些出逃之人身死的消息,死状极其惨烈。根据一些现场目击者的讲述,对方要么是神明要么是神使,拥有催眠人类的神力,力气大的还能直接拧断人的脑袋。
是东方人,黑髮黑眸。
因著那些人本来就是迟钟要找的跟外族勾结的权贵,鹤悯不能保证他们的安全,那已经不算是被他保护的公民了,这件事情除了自己家里人哭天喊地,连扩大事態强行找凶手的能力都没有。
凶手是谁,好像也不太重要了。
八成是迟钟指使的,灵核也是他给的,虽然没有【万剑归宗】,但是,鹤悯並没有完全掌握家里兄姐们的神力都是什么——迟钟给的单子不准確,他瞒了许多人的神力。
“尊主,他现在都能越过您直接去杀人了,未来还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他也太不把您放在眼里了!”
“那到底是什么神力,控制人精神的神力,我们之中又有多少人是处於他的控制之下?!现场有谁的话是可以相信的?有谁是他的传话筒?!”
“尊主,您分给他的权力已经够多了。”
鹤悯被他们吵得头疼。
杯子咚一声扔桌子上,他被外面的阳光晃得有些睁不开眼,眯起眼睛看他们,“那你们给我个解决办法?他现在手里一没军权二没行政权,开会不喊就不来。都这样了我还能做什么?像满清那样控制他能见的人能说的话把他囚禁在宫殿里?”
迟钟的一言一行都被记录下来然后呈给清看,他哪些话惹清不痛快了,就把那天跟他说话的人全杀了。
清就算这么操控他两百多年,迟钟也能在那傢伙鬆懈的时候立刻逃走,两个世纪过去了他也要反抗,那时候他甚至没有任何后盾,天下的读书人都敌对他骂他,但迟钟还是崛起了。
鹤悯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对兄长,他知道这些人类都有罪,但总要顾及利益,迟钟越过自己杀了他们本身就是对他的权力发起了挑战,可是,可是……
可是鹤悯也觉得痛快。
你们往哪里跑,你们草菅人命就想逃走换个身份继续荣华富贵,凭什么。
“……大家自然不会是那么想的,我们怎能和满清一样。”顾朝迎扫视一圈,慢慢开口道,“只是,阿悯,这么多年了,你也该有自己的镇守神明了。”
言下之意,鹤悯,你不能再被迟钟压一头了。
“镇守神明……”鹤悯呢喃了一遍。
“沈辽不是刚抱回来两个孩子吗。”其中有个人忽然道,“还没一周岁,刚好可以抱过来养啊,以后就是您的镇守神明了。听说那个小的还是元素控呢,强大的元素控在手,何惧他们。”
“我们都去跟先生说道说道,这么些年了,也该有登记在册的镇守神明了。”
鹤悯这次没应答,望著天板呆了一会儿。
人类看著他,眼底情绪晦暗不明。
鹤悯回家后也跟迟钟提起了这件事情,只是比较委婉,“这次怎么没把孩子抱来上元城?那么小,不给你养吗?”
迟钟回来之前就跟沈辽谈过了,沈辽抱著妹妹扁嘴委屈地看著他,再三发誓自己可以养好的真的可以的,两只崽崽一个都不想给,把迟钟看得怪觉得自己像人贩子抢孩子一样,只好依了他。
沈辽回长安,家里那么多人,何愁看不好两个孩子。
迟钟最近被楚雾的好消息安慰到了,听鹤悯提起这件事情,也没其他表现,“小辽捨不得唄,伤成那样,我还能给人强行抢过来不成,左右长安有大家,不比我养的差。”
他又扭过头,道,“怎么忽然提起他们?”
鹤悯说,“我还没见过。”
只有我还没见过。
“年底回去了再看也不迟。”迟钟意识到了他醉翁之意不在酒,嘆了口气,“人类又在你耳边念叨镇守神明了?”
鹤悯直接承认,“对,烦死了。”
这倒是让迟钟有了一点意外——前几天吵了一架之后他好像忽然低下了头,去聆听群眾的声音,这些日子议会总是吵架,臭著一张脸回来吃饭,然后偷看他,就是不说话,今天忽然来了这一出。
“如果我要,你会给我吗?”他凑近了些,靠著沙发,看起来吊儿郎当隨口一问,实际上手快把衣袖抓烂了。
迟钟摇了摇头:“不会。”
鹤悯没忍住笑了一声,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自取屈辱。
“你要想养一个孩子,当然可以,但是他不能成为镇守神明,被扔到外面,那么远的地方。”
迟钟又凑近了些,仔细看著他的妖蓝色眼睛,“李唐时期,范允阳在安禄山的领地里,他被架空了,逃也不能,求救也不能,被裹挟著造反,叛军打到长安的时候,他在那里用破瓷碗抹了脖子,怕死不了,割得血肉模糊。”
“造反不是他的主观意愿,但在那时候已经不重要了,他只能以死明志,最后连尸体都没有留下,什么都没留下。”
“我不想看到被我们养大的孩子一个人在外面对抗人类,那些人类太聪明了,镇守神明回不来,无召不得进京,他们一点自由都没有。”
“你看小辽这次,若非小霽和阿鲁直接闯进去找他,人类要瞒多久?战爭一旦爆发又怎么收场,小辽的选择还重要吗?他得负责任,他除了死亡一无所有。”
鹤悯从来没有想过,史书留下来的太片面,人类怎么会理解神明的情感,“那为什么,每朝每代都有……?”
“因为以前交通不便,边远地区需要有人来镇守。”迟钟回忆了太多往事,有些头疼,更多的是想到那些可悲可嘆的事情而难过,“你若想要个小孩来逗弄,我打电话让小辽来上元住几天。”
旗蒙小时候在家里蹦蹦跳跳胡乱闹腾,晚上不睡觉又是哭又是喊,鹤悯在隔壁睡觉都能被吵得受不了,实在是说不出来喜欢小孩子。
但他看到迟钟这一刻眼睛亮亮的,像是找到了藉口让孩子过来,鹤悯没办法拒绝他,“好。”
真奇怪。
他们经常吵架了,但是自己还是没办法拒绝迟钟这样的要求。
“那我,准备一些东西。”鹤悯想到把旗蒙送走的时候,家里那些小孩子用品都清空了。
迟钟高高兴兴去打电话了。
他看著他的背影,好半晌,又很难过。
你怎么,这么喜欢他们。
可他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算了,都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