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这漫长的战线上,已经开始有一些营將在声嘶力竭地激励著士气。
所以,时不时地还能听到某处阵地,爆发出阵阵欢呼。
而在整个战场的南面,也就是保义军所在的阵地,情况又截然不同了。
今日的早饭是赵怀安和麾下的都將、营將们一起吃的。
巨大的帷幕下,七八十號人一人一个餐盘,上面是一碗茶泡饭,三张大羊肉——
胡饼,一碟酱菜,三块羊肉。
这些都是赵怀安的隨营厨师们烧的小灶,热量十足。
而且难得的,赵怀安给眾保义將们一人一碗酒,但这会没人喝,都是和赵怀安一道,嚼著饼子,哧溜著茶泡饭,最后將羊肉狼吞虎咽下去。
赵怀安擦了擦手里的油,最后举起了盘子上的酒碗,对眾將道:“今日,就是我保义军的千古流芳的日子!胜,回来继续吃酒!败了,那咱们就在下面吃酒!”
“来!干了!”
说完赵怀安將碗里的酒水一饮而尽!
然后將陶碗重重摔在了地上。
而赵六、豆胖子、王进、郭从云等七十多名大小保义將们也纷纷仰头,將酒干了,把碗砸在地上。
一时间,帐幕內,遍是碎瓦。
之后,赵怀安就没有再多说一句废话,直接带著在场保义將们,翻身上马,开始视察了全军的士气和战前准备的状態。
他们所到之处,各营士气高昂,奋力欢呼。
赵怀安等人巡完一遍后,再次回到了大纛下。
他踩上了驴车,看著下面黑压压一片军將们,大喊:“弟兄们!其他话我已不用再说,我只要求你们一件事,那就是带著你们的人,活下来!然后,跟著我,打贏!最后,迎接属於你们的荣耀!”
说罢,他便挥了挥手,让各都將返回各自的部队,正式接管指挥。
之后,保义军的营地里,便展现出了一种与淮南军截然不同的氛围。
军中的老兵,开始手把手地,带著那些略显紧张的新兵,准备著一些战前的琐碎。
这些都是他们在一场场血战中,用生命总结出来的,能够有效提升战场生存率的小技巧。
有人在用布条,將横刀的刀柄与自己的手腕,紧紧地缠绕在一起,以防止在激烈的格斗中脱手。
有人在自己的胸甲內侧,多垫上了一层厚厚的麻布,以求能缓衝一下可能的衝击。
还有的人,则在检查著自己的箭囊,將不同用途的箭矢,破甲的、穿刺的、
带倒鉤的全都分门別类,放在最顺手的位置。
而那些隨军的丁壮们,也早已从附近湖泊里打来清水,装满了一只只巨大的木桶,安置在了各个阵地的后方。
这样,在战斗的间隙,精疲力尽的吏士们,也可以有乾净的水源来补充水分。
整个保义军的阵地,就好像一个备考多年的学子,在这一日迎接他的大考。
而这些全都离不开保义军战力最核心的保障,也就是数量眾多,经验丰富的营將们。
可以说,这些这些人的存在,才使得保义军有现在的战斗力。
而现在,他们这些人正用各自的方式激励著本营的士气。
其中营將傅彤,正將一坛珍藏许久的“瀘州窖”,分给了他手下的几个心腹队將。
眾人围坐一圈,轮流拎著酒瓮,豪放大饮,隨即发出畅快的大笑。
另一边,以悍勇著称的营將符道昭,则显得毫不在意。
他正光著膀子,在寒风中与营中的吏士们,尤其是那些从忠武军中转化过来的老卒们,吹嘘著自己的勇武,其人拍著胸口乌黑的胸毛,豪气干云地说道:“兄弟们!上战场就跟著咱冲,贴身肉搏是好汉,而能杀咱们这些好汉的箭矢,他娘的还没造出来呢!”
眾人哈哈大笑!
而像营將王潮,则显得要沉稳得多。
他正將自己的两个亲弟弟,王审邦和王审知,叫到一旁,提点他们:“一会儿上了战场,都给老子机灵点!刀剑无眼,千万不要上了头,不听將令,胡乱衝杀!”
——
“若是我————若是我不幸战死了,你们两个无论如何,定要带著我的骨殖返回故乡。不要让我,做了这异乡的孤魂野鬼。”
氛围倒有些伤感,老二有点欲言又止,双目红湿,倒是年纪最小的王审知,有些不以为然地插话道:“大兄放心!军中的辅兵,自会收殮兄长的尸骨,不用担心。”
王潮气苦,扭头不看他这个冤种弟弟。
他说的是这个意思吗?
最终,所有的一切都匯集到了赵怀安的身上。
真正决定保义军万余人性命的,终究还是他赵怀安。
此时,赵怀安换上了一身玄色铁鎧,安静地坐在他那辆驴车上,双手拄斧,闭目养神。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从战场的北面,传来一阵轰隆隆的鼓声:
——
“咚————!
”
“咚————!”
“咚————!”
鼓声越来越密,虽然遥远,却动人心魄。
赵怀安的双眼,猛地睁开!隨后对身边负责统一调度全军的王进,沉声说道:“全军出击!”
王进点了点头,隨即转身,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的红色令旗,奋力一挥!
於是,在保义军的阵后,早已等候在此的六十名赤裸著上身、肌肉虬结的大汉,齐齐举起酒罈,一饮而尽!
隨即,他们將剩下的酒尽数喷洒在了面前那巨大的牛皮战鼓之上!
接著,他们就举起了手中的巨大鼓槌,开始整齐划一地,敲动了起来!
“咚————!”
“咚——!
”
“咚————!”
隆隆的鼓声,如同滚滚而来的雷霆,震得大地在微颤!震得附近湖泊,都兴起了一圈圈的涟漪!
大江之上,到处都迴荡著这摄人心魄的雷鸣之声!
整个战场,在这一刻,冷冽甚於六九寒冬!
大战,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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