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追着,众人来到了冷宫后面的一片小树林,再往里便是一处断崖,万寒昭脚步不停,他勉力提气继续往树林里跑,尽量为妹妹救出父母拖延时间。
他知道长公主要杀自己,但他也利用对方得到了想要的讯息,他可以用自己的命换父母与妹妹平安,这桩买卖怎么想都不亏。
一路来到断崖处,原本低沉的瀑布声也越发清晰了,万寒昭忽然在崖边停下,还未站稳就又踉跄着吐了口血。
他真的没什么力气了。
万寒昭仰起英挺的脸看向身后的追兵,刚毅的眉目在月光下深邃无比,他眉间那股畅快的豪气似乎又回来了,虽然衣衫褴褛,白发凌乱,但他站的笔直,宽阔的背脊像是能撑住整片天。
岑南赶到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万寒昭,坚毅挺拔,那副潇洒恣意的样子似乎从未变过。
他看不过,只想把那人抓回来压在身下,好叫他弯折了那身傲骨,”万寒昭,你还想逃去哪里!”
这时赵鄞也赶到了,也真是难为他,龙袍还未脱呢,一双贵气的蟠龙靴也沾满了泥,又因为下着雨,这几人头发衣服都湿了,赵鄞武功不高,追上万寒昭时已经累的上气不接下气。
“呼……呼……你,你……呵,好你个阿昭,让你逃啊,等我抓到你,我定要将你脱光了绑在院子里抽你!”
“还不快过来!万寒昭,你想死吗!”
岑南与赵鄞你一言我一语,都是威胁的话,说到后来,赵鄞竟是不顾周围侍卫扬言要当着众人的面前艹他。
万寒昭不想再听,他本就不想活了,也同这无心的二人无话可说,他最后抬头忘了眼远处黑暗的天空,那儿的乌云正巧散去,似乎有月光若隐若现。
紧接着他便往后退了一步。
岑南见他往后倒,来不及发怒,只是下意识飞身扑过去阻拦,然而万寒昭似乎料到了他的举动,只见后仰着快要跌落悬崖的男人将手中夺来的长剑往前一掷,那脱手的寒光便直奔岑南面庞。
岑南整个身子往前倾,手臂伸长到极致,他右手五指张开,指尖堪堪略过万寒昭宽大的衣摆,然而再欲往前时,迎面而来的剑光又逼得他不得不躲闪。
“万寒昭!”
岑南的怒吼响彻林间,但此刻再愤怒也是无用了,赵鄞慢一步跑到崖边,正巧看见万寒昭显眼的白发迅速消失在黑暗的崖底。
赵鄞又气又急,他抛下宾客冒着风险赶来可不是来看万寒昭跳崖的!
“都给我滚下去找!找不到人你们就别回来了!都给我滚!”
一旁岑南忽然没了声音,他静静站在悬崖边,黑发凌乱,冰冷的秋雨落在脸上有些刺痛,岑南这才回过神,他抬手擦了下脸,这才发现左颊上破了道口子,想来是刚刚没能完全避过那剑。
他看着手心里刺目的红色,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对赵鄞说道:“让人去城南安置万掌门夫妇的屋子里看看,大概……”
赵鄞了然,他们现在过去,怕是已经晚了。
……
稍晚的时候,有探子回报说万掌门夫妇已经被人带走了,他们还带回了阿福的头颅,只是他们去的时候,阿福已经尸首分了家,应该是万寒菁杀的。
长公主狡猾,她派的人左右等不来万寒昭,请君入瓮、杀之后快的戏码演不了,这又把注意打到了万父万母身上,若是将这些人都除掉,那也是一劳永逸。
只是未曾想那阿福不是万寒菁的对手,他们倒是低估了那小毛丫头的本事。
宫中的侍卫们在崖底寻了三天三夜,仍旧一无所获,也不知是生是死的万寒昭究竟去了哪里,或许已经被瀑布带到没有岑南和赵鄞的远方了吧。
中秋过完没多久,后宫突然传出长公主得了离魂症的消息,圣上念及旧情,颁了道圣旨将自家亲姐送到远在千里之外的幽州静养去了。
“至于那岑大人,好像因为那神秘的昭贵妃与圣上生了嫌隙,反正自昭明宫那场大火过后,原本君臣和睦的两人也是越行越远了,这不,三年后的今天,岑大人竟是连早朝也不愿去了,整日也不知在做什么,据说啊,他好似变了个人,经常无缘无故发怒不说,还打死过家丁呢!”
“是不是中邪啦?”
“谁知道呢!”
“好像当今圣上也在年初得了顽疾,据说啊,身子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
……
酒馆里吃饭的说书的热闹非常,但靠角落坐着的两人却有些不太一样的安静,他们两人年纪相仿,一个一身红衣劲装,俊俏的小脸精致略显女气,但看装扮又是飒爽的男性装束,他乌黑的长发高束,黑纹红底的发带长至臀后,远远望去,竟是十分利落干净。
而另一人看上去则弱气些,蓝白相间的束袖长衫,清秀的面容,眉宇间带着些书生特有的儒雅呆然,大概是个忠厚老实之人,他手边放着一个棕木箱,看上去应该是个医者。
他俩静静听着隔壁桌几位醉酒大汉的闲言碎语,偶尔动筷子吃上几口牛肉。在听到当朝皇帝和岑大人远不如当年的情况时,那红衣青年冷笑了一声。
“活该。”
他嗓音清透,听上去十分清冽,音调有些高,若是细看他的喉间,大概便能发现这其中的奥秘。
蓝衫男子,也就是当下药王谷谷主的亲传弟子沈州,他担忧地撇了红衣少女一眼,凑过去低声说道:“菁菁,小声些,被别人听见了可就麻烦了!”
扮作男子的万寒菁瞪了眼沈州,有些恨铁不成钢,“怂货!我本就是来寻仇的,还怕仇人找上门不成?”
沈州大概是习惯她这幅凶悍的模样了,他也不怕,棕色的眸子依旧盯着万寒菁,里头满是让人羞涩的宠溺,“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你要找你家阿兄,还要给阿兄报仇,你放心,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谁要你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