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出门时，都想着今年既然在宾馆凑活过，随便买买得了，然而一顿商超逛下来推车很快就装满了一半。句牧跟着超市里的喜庆音乐哼小曲，显然还没从昨天两人去唱K的欢乐劲儿中缓过来。唱完K后他还兴致勃勃地问涂愿支不支持他参加明年校园歌手大赛，再不参加，就是Z大的损失了。涂愿当然支持歌唱家的自信，一如当初支持过一个画家“冉冉升起”。
在奶制品柜前，涂愿挑了半天酸奶——两人，准确而言是句牧常喝的那个牌子售光了。小狗在他背后踩着购物车玩，正愉悦呢，就见涂愿拿过一板酸奶扔进车里，嘀咕说六月喜欢这个。
立马嘴一撇，句牧气呼呼翻了个白眼。涂愿笑得去捏他的脸，余光瞥到几个路人刚走过去，于是凑嘴飞快亲了他一口。句牧的嘴角都飞上天了，还佯装不满意，底下把手一张，说还要牵牵手。涂愿温柔地抬手，然后啪地拍掉了他手心。
满载而归后，出了商超，两人顿时被雪花沫子飞一脸。
“诶等会儿……”句牧突然用胳膊肘拦了涂愿一下。拎着袋腾不出手来的他把脸凑过去，叼起涂愿散了半边的围巾，企鹅般绕着他晃半圈，给他把围巾捂严实了。涂愿狭长的眼尾眯了一眯，恩将仇报，摇头甩了他一脸冰花。
等回到宾馆，涂愿手里袋子都没搁下，句牧就从他背后腻歪地扑抱住他，贴脸亲蹭，无赖地控诉他不牵手。
涂愿咯咯笑完，反手拍他脑袋：“你手机在我口袋里震一路啦，拿出来看下。”
就这样抱着，句牧漫不经心地伸手到他羽绒服口袋里掏手机，屏幕在涂愿眼皮子底下亮起。竟然是杨可烨，发了一连串微信还有未接电话。
句牧莫名其妙地继续点开微信，就看到杨可烨带上颇多感叹号和问号质问了他许多条，问“这不三不四的东西跟你什么关系？！！！”，传来的图片居然是郭子棠，不省人事的模样，且正躺在他们家门口。
句牧和涂愿对视了一眼，都有些迷茫。杨可烨跟余老板最近好上了，不是约炮的那种，两人刚回来的路上还八卦了一阵呢，说谁来谁。句牧将电话拨了过去，开的免提，一声没响完就通了，传来杨可烨的高分贝：“句牧！”
跳跃在一旁的六月吓得夹尾巴了。
紧接着他又戏剧性地压低声音：“小愿不在旁边吧？你……”
“找我？”涂愿顿时出声调侃，明显感觉到那头一时卡壳，“那是他宿舍舍友啦，前舍友。”
“你认识呀，”杨可烨放松下来，“大晚上的喝烂醉跑这来喊句牧名字，前舍友？还吐咱门口……气死我了。”
涂愿挑眉，递给了句牧一个自行体会的眼神。杨可烨那头一时窸窸窣窣的，不多会儿，余老板的声音传过来：“这人现在叫不醒了，睡得直呼噜，看你们是联系他朋友家人还是怎么办？我跟可烨这会儿正要出门呢……”
涂愿脱了外套，句牧乖乖接过来，埋头叠。
“能联系上人吗？”涂愿胳膊肘戳戳他。
“那我哪儿认识他家人啊……”句牧特无辜。至于他曾经的另外两个室友，涂愿清楚情况，必然早回家过年了。
“就把他扔家里吧，没事儿，别耽误你们约会。”
“扔门外算了，还搬家里，别等一回来出什么事我还得叫警察吧……”杨可烨嘟嘟囔囔地抱怨，但当余老板喊他搭把手时，他还是勉强托起郭子棠的胳膊。不过同时，杨可烨将手机往颈间一夹，语气又变利索了：“句牧！离这不三不四的远点，听到没？”
杨可烨的话里像还有其他隐情似的。果不其然，在涂愿的追问下，杨可烨又说：“你们捡到六月那天晚上，我不是刚好在‘MUSE’，然后叫你们等我吗？”
Z大边上的酒吧街，学生通常会光顾就那么几家，而入口隐蔽的MUSE则属于另外的天地，按杨可烨的评价，连他都觉得MUSE时常玩得太骚了。那天不过才刚凌晨，杨可烨打电话来说有个傻逼让他兴致糟透了，所以早早散场，干脆来接他俩。原来就是那晚，好巧不巧，他与郭子棠在MUSE里起过冲突。
“他骂我不男不女就算了，他骂我丑！丑！”杨可烨对着手机喊破了音。
句牧登时露出不可置信又饶有几分兴趣的模样。
“你……你你确定是他么，郭子棠？他干嘛……去MUSE打工啊？”
杨可烨白眼翻上了天，吼：“什么打工！他喝得酒气冲天地朝我犯贱好吗？！”
郭子棠，去MUSE玩，还骂人骂成这样？虽然句牧相信杨可烨一定千百倍地骂回嘴，甚至撸袖子上手了，可这信息依然刷新了他对郭子棠的认知，即便涂愿曾给他打过预防针。句牧突然意识到他所认识的郭子棠，和他一起打工、跑步的那个郭子棠，已经是许久之前的事了。
涂愿反而猛回忆起他去句牧宿舍清东西那天与郭子棠见面的状况，第六感无比清晰地冒出来，他几乎断定杨可烨实在是因倒大霉被迁怒了。
“……去MUSE的熟客能有几个好东西呀，啊？当然了，除了本仙女我。”
眼瞧着杨可烨得愤懑个没完没了了，好在被余老板止住了话匣。听动静，涂愿猜测仙女若是趁人之危施以报复都绝对有可能。不知那头远远的又说了些什么，杨可烨似乎被哄好了。这头两人听见他们继续收拾出门的声音。余老板又交代两句，便挂了电话。
句牧还在默默叠他的羽绒服。
“叠什么叠……”涂愿好笑地从他手里拽过理好的外套，收衣柜。
句牧挠了下头，嘀嘀咕咕地坐回椅子上，百思不得其解：“他怎么知道咱们家呢？”
“对喜欢的人当然得上点心啊。”
涂愿的语气并未多怪，可句牧依然感觉后颈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哎呀，”涂愿边从购物袋里挑出刚买的香槟，边煞有其事继续说，“忘了让可烨注意一下，他来串门是不是还带了饺子？”
费了好几秒，句牧才反应过来，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满脸求饶模样地抱住他。涂愿在他怀里仰起脸，笑了：“逗你呢。”
喜爱地迎向他的目光，句牧哼哼低喃：“小愿吃醋……唔你从来都不讲你吃醋。”
“现在讲啦。”
“嗯，现在讲了。”句牧心满意足地眨眼。
与那支贵气黑金色的巴黎之花相比，边上两个宽口的玻璃水杯便显得滑稽了。气泡的芬芳从瓶口四溢，但在涂愿倒酒前，句牧却突然让他等下，并拿起空杯子伸到涂愿嘴巴跟前，示意亲一口。涂愿瞄着他，轻快吻了下杯口。拿回杯子，句牧开心咧出笑容，接着便将另一个空杯也放到自己嘴边，重重地亲了一口，然后递给涂愿。
交换了亲吻的玻璃杯仿佛陡然变了气质，晶莹剔透得要昂起头颅来。涂愿想，小狗兴许做不成画家，也做不成歌唱家，但一定是个浪漫家。
句牧只被允许喝两杯，事实上，才没几口，他眼里就涌上水盈盈的兴奋劲了。涂愿似乎也起了些酒意，他远望着窗外的长街窄巷，对面平房窗台上都一溜的冻柿子，夜幕降临时火红慢慢变残照。涂愿忽而就想到，当初句牧傻乎乎地要拉他上H酒店看日出，他俩至今也没去过。可在宾馆看柿子也很好，且不贪心事事如意，涂愿只望他和小狗的路走得踏实。
涂愿出了会儿神，然后似突然被什么回忆砸中，开始藏不住笑意。句牧不明所以，但他迷茫的模样却更令涂愿开怀。任凭句牧扑上来把他锁怀里呵痒，开始也一个劲儿地摇头不说。
“……那我……呵呵，我说了你别……哈你别害臊……”
句牧嗓子眼里朦胧地哼了一声，搂着涂愿可劲儿晃。小愿的发丝、沐浴露、甜酒、笑声时而暧昧时而清脆、暖气、柔滑皮肤、薄汗……被酒精启动的感官像海葵捕猎，好多触手在他心里欢快地摇。
涂愿几乎咬着他耳垂悄声说：“我就是想到，你第一次的时候，肏进来紧张死了，说怕自己一动就要射……”
句牧飞快抬起手，默默捂住了涂愿嘴巴。这回轮到他拼命对涂愿摇脑袋，狡辩：“没有没有没有……唔没有——”
但他手心也捂不住涂愿翘起来的嘴角。句牧挪开手，同时又对他嘴唇亲下去，亲一声唔哼一声“没有”。一如当初他紧张时涂愿轻声安抚他，涂愿现在也柔柔地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