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之前见摄政王,那声“滚”说得可凶神恶煞了,小王爷暂时还没有那个胆子再去摄政王面前撅蹄子撒欢。
不过今日是晋翎生辰,宫里要操办得轰轰烈烈,王公大臣宗室命妇都被邀请入宫,小王爷按照礼数也得出席。
当然,若是任性的小王爷真不想去,谁也奈何不了他。
但岚药虽然明面上已经是晋翎的叔王了,但他比帝姬大不了几岁,在宫里时属他俩关系最为要好。
毕竟,谁不喜欢和明艳俏丽的小公主一起玩呢?
岚药提早就进了宫,今日可是晋翎的好日子,他还专门从库房里翻了上好的东西,眼巴巴的亲手送过去。
当小王爷熟门熟路来到春朝殿的时候,发现往日热闹非凡的春朝殿竟门可罗雀。
“今日这是怎么了?”
岚药也不讲究,直接用锦缎草草裹了翡翠镯子,就递到小公主面前,“生辰礼物,这可是我从你皇祖父留给我的箱子里翻出来的,水头足,真真的好东西。”
“要是你嫌这玩意带着重,我还叫人特意寻了好多上好的琉璃珊瑚、蜜蜡碧玺什么的,到时候送进宫里让你把玩个够!”
见小王爷还是一副从前没心没肝的样子,晋翎抬眼一瞥,就忍不住眼眶酸涩,泪水跟着便流了下来。
她这一掉泪,着实将小王爷给惊着了。
“哟,我的娇祖宗,到底谁在宫里给你气受了?”小王爷“噌”得一下便站起来,秀眉一横,“叔王给你找回场子去!”
晋翎不说话,只是默默的垂泪,她看了叔王好几眼,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她的事,叔王又能插手什么呢,顶多只能去找找那些嘴碎子的人麻烦而已。
如今早已不是他们岚家的天下,岚药也过得不如之前肆意自在了,叔父若是为她报了仇,估计又得在那摄政王面前狠狠记一笔。
她自己的事,何苦连累叔父?
晋翎抹了抹眼泪,抿着嘴牵出难看的笑容来,“叔父您就别担心了,我只是久来没见着您,心里想得慌了。”
晋翎帝姬不愿说,问锦绣也只摇头说不知道,可岚药却记在了心头。
小王爷心里暗忖,难不成这宫里还真有看人下菜碟的狗东西,欺负了他乖乖侄女儿?
小王爷护短得很,他又是宫里横惯了滚刀子,真惹急了都能给摄政王脸色看的人物。
岚药当即就决定管他的呢,要今天被他逮着谁欺负了晋翎,自己可没他好果子吃!
小王爷在后宫为晋翎公主愤愤不平的时候,江悲筠这处也没安生到哪里去。
近几日,总有人明里暗里打听,想知道他是否真的有意将公主嫁去草原。
甚至还有人自认为揣摩透了摄政王的心思,自告奋勇要去劝晋翎公主,让她主动请缨远嫁蛮夷,舍弃自身为国效忠。
江悲筠深呼了口气,强压下将人拉出去砍了的冲动。
草原派来使臣,分明打的是将他们本就一滩浑水的中原搅得更加不安生的主意!
若是这边真送公主出嫁,不仅让京城丢了脸,更让草原白得了公主与许多嫁妆。
若是不派,草原人也吃不了什么亏。
江悲筠若真的怕打仗,他也不至于将谢雪衣都派到边疆去了!
想起朝廷那些人奴颜媚骨的模样,摄政王内心就起了无端怒火,战还没有打起来,就想着送钱送公主求和了?
一群混账蠢物!
总有人觉得摄政王不在意区区一公主,又不是他亲生的姊妹,就算嫁去外面死了,又能损失什么。
思及此处,江悲筠就目光森冷下去。
如今能卖女人求和,那以后,是不是就轮到卖家卖国求荣了?
殿里静悄悄的,摄政王没再摔奏折,哪怕他再生气,也是君子矜怒,总会为了大局隐忍下去。
这次江悲筠主动要给晋翎帝姬大办生辰宴,不仅是为了彰显对岚氏血脉的宽宥,更表示对晋翎的看重。
他要给公主撑腰。
等侍从轻声提醒摄政王该更衣时,江悲筠恍如初醒,缓缓地阖拢了书案上泼墨书就的大字。
侍从抬头时,不小心瞟到了几眼,只觉得那字笔锋遒劲有法,运笔间似乎隐有吞山河之怒势。
那是一句极讽刺的诗。
——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
侍从头垂得更低了,心里暗自明白,自家主子又被朝堂上的如泥塑木雕的老大人们给气着了,满心怒火无处发泄,只能尽数付于字中。
许多自认为摸清了摄政王心思的人,估计要得不偿失了。
这场宴是在夜里办的,极为隆重。
如今大冷寒天,身着艳色羽裳的舞女扭着楚腰,款款在殿中盘旋,舞姿绝丽,奏乐也仿若天音婉转。
只可惜作为这场生辰宴的主角,晋翎帝姬与摄政王心思都不在此处,只觉得那咿咿呀呀的唱词声吵得人头皮发麻。
晋翎帝姬见摄政王席上多饮了两杯酒,她悄然握紧了长袖中的兰夷春,终于心一横,捧着玉盏款款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