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觅十九岁的年纪,失学在家,无处可去。陶盛不许他再接客,就开始往警察局溜达。
林山寺说这孩子跟陶盛很投缘,以前警察局也关照过萧睿明,但吴觅可没有这么信任他们,一看到警察就怕得躲起来。唯独见了陶盛眼睛亮亮的,哪怕就坐在旁边干看着他值一下午班都没怨言。林山寺怕他坐着无聊,给他一包自己家女儿的QQ糖,都要陶盛点过头,他才去接。
刘菲菲说:“这恰恰说明学长是个好人啊。”
她跟陶盛一个警校出来,中间却差了两学年,陶盛已经上岗了,她还在实习。这么多年一直没变的大概就是她对陶盛的仰慕之情,刚来报道那天她就长篇大论地表达了自己对陶盛的崇拜。陶盛低头记了她的电话号码方便日后联络,就说:“行了,把你帽子带上,去把那个小区停车位占用的投诉处理一下。”
陶盛铁面无私,从来不因为刘菲菲是学妹就多加照顾,反而经常让她一个小姑娘去大太阳底下跑,负责处理一些最麻烦琐碎不过的邻里纠纷。林山寺知道这是锻炼她的应对能力,但看她晒得警服湿透,还是有点不忍心。陶盛也不动摇,事实上他也是为了自己的工作考虑,让刘菲菲处理这种事,就给了他更多时间调查连环凶杀案。尽管目前为止,他还谈不上有什么头绪。
吴觅其实是个很好的切入点,但他少年失足,心智不成熟,当天躲在帘子后保命,什么也没看到,就算看到了,也不一定说得出来所以然。想到吴觅,就难免要想到别的,陶盛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顺势把他甩出脑海。
梦遗是再正常不过的生理现象,梦到吴觅也说明不了什么,也许是这阵子想他的事想得多了。但理智上清楚是一回事,心里介不介意又是另一回事。每次看到吴觅坐在他身边眼巴巴瞧着他,跟那天梦里一样黑黢黢的眼珠子,软软地叫他哥,他很难坦然处之。
“哥,你又要去哪里,一杯水都没喝完。”
“街对面小区夫妻吵架,闹得很凶,居民都投诉了。我去看看。”陶盛戴好警帽,“刘菲菲你也去,你是女的,正好安抚一下女方。”
“为什么吵架呀?”
“这谁能说得清。”陶盛道,“你在这里待着不要乱跑,除非是萧睿明,否则别人来不要跟着走。”
吴觅当然没听他的,林山寺打个盹儿的功夫,他就悄摸溜出来跟上。日头很毒,陶盛不打伞,旁边的刘菲菲也不好意思打,两个人全靠警帽挡一点太阳。刘菲菲看到路边小卖部的冰柜,问:“学长,你吃不吃雪糕啊?”
陶盛当然是摇头。刘菲菲舔舔嘴唇,压抑住自己的渴望,乖乖跟着他继续往前走。
调解地点选在了小区的长椅上,夫妻俩一人坐一头,女的披头散发,男的垂头丧气,共同点就是都衣衫不整,脸上要么有指甲印要么有青紫,一看就知道互殴非常激烈。陶盛和刘菲菲只能站着,咳嗽两声开了个头:“女方先交代一下怎么回事,怎么就打到楼下来了?”
女的捂着脸,“哇”地一下哭开了:“没良心的东西……说我没带好孩子,孩子差点给拐走了,这不是没拐走吗……”
“老子一天到晚在外面累死累活,为的什么!你他妈一分钱不赚吃老子的用老子的,连个孩子都带不好!”
“没轮到你。”陶盛冷酷无情地打断施法,“你继续说。”
女人擦擦眼泪,平复了一下情绪:“就昨天,孩子从学校回来,没带钥匙,我去串门子了回来晚了点,孩子在门口等着开门,碰到个男的跟她说话。”
男的刚想发火,被刘菲菲咳嗽两声制住了,悻悻坐回去。女的惊魂未定:“我家孩子说,那男的问她,附近有没有饭馆,他饿了,要吃饭,孩子说往前走到小区门口就有,他非说不认识路,让孩子给他带路。孩子没答应,说要等我回去,事后才告诉我们。他今天不知道吃错什么药,非把这事翻出来吵……”
“你他妈好意思说!那么晚出去串门!”
眼看着两口子又要互殴,陶盛赶紧插进去:“这人长什么样?”
两口子有点奇怪,这警察不像是来说和的,反而好像更关心那个作为背景板的人贩子,但既然人家大热天的来了,自然是知无不言。孩子还没放学,女人就按照孩子之前描述的学说了一遍,陶盛时不时点点头,但刘菲菲能看到他已经偷按了录音笔。
之前那个没抓到的失踪人贩依然是陶盛心里的一根刺,他借着调和邻里关系的机会没少打听,好不容易找到蛛丝马迹,自然不肯放过。刘菲菲负责转移注意力,好声安慰了一下女人,两边和稀泥,陶盛看着小区里坏了有一阵子的监控,陷入沉思。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是觉得,这片小小的街区看似平静,背后却有一只无形的手。恰到好处的监控死角和故障,接连不断的凶杀案,以及明明一看就树大招风、却至今无人敢插手涉足的“无毒”酒吧。他不相信这些东西都是巧合,然而每当他试图穿成一条线,又会感到无从下手。
倘若真有这么一个掌控全局的幕后黑手,他未免鬼魅得不像个活人。
“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