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以沉感到被冒犯,但此时再大发雷霆就正好中了左丘的圈套了。
乌以沉调整了坐姿,他捏住沙发的一角,质问道:“你的意思是我配不上计江淮吗?”
左丘摆摆手,说道:“我的意思是你们不合适,小江需要别人帮他做决定,而你喜欢看别人做决定,两个互相等待的人是没有结果的。”
乌以沉一怔,他从未从这个角度想过他跟计江淮的区别,他只想到细心地扮演温柔体贴的人设,而这种善良正是计江淮不习惯的。乌以沉不由自主地想听左丘解析更多,毕竟左丘跟计江淮在一起两年,左丘所看到的计江淮肯定是更透彻的。
左丘慢慢回答着乌以沉的指责:“我是把小江送回冥塔了,但我也听他的想法帮他解约了,我原本想着他离开负二层之后会好一些,但我没想到你出现了。”
乌以沉问:“你就这么相信他不会到处乱说吗?”
左丘笑了笑,那笑意尽是轻蔑和无奈,他转而以另一个方向解释道:“你知道冥塔这8年以来一次检查都没碰到吗?为什么人口拐卖和非法囚禁可以出现在这里呢?因为冥塔是被认可的。它并不是藏得很好,而是大家都知道它,对它无视而已。如果掌控社会的人需要一个放松的游乐园,那么这些安抚他们的游乐园将会成为社会认同的东西,乐园可以让他们更稳定,而他们也会维护乐园。”
乌以沉没有想过冥塔依靠的是什么,要是真如左丘所说,那么性奴与决策者就好像幼犬与饲主,饲主可以随意将幼犬贩卖出去、单独关起来、训练行为,这些行为以狗的视角来看是违法的,是人口买卖、是非法囚禁、是故意伤害。但以饲主的视角来看这是可以做的,而周围的买家也认为是合理的,不如说只需要牺牲幼犬就可以安抚住饲主已经是损失最少的交易了。
当初乌以沉问过计江淮为什么不去报警揭发冥塔的罪恶,计江淮只说冥塔是被公安无视的地方,如果连公安也是维护冥塔的一部分的话,那么冥塔就是一个没有法律又处处充满规则的地方。
乌以沉问:“你说无论这里出现什么事情,都不会有警察来是吧?那如果出人命了呢?”
左丘并不被乌以沉语气里的威胁吓到,左丘说:“就算你在这里杀人,冥塔也只会安静地帮你把尸体处理好,你不会被法律制裁,但过不久你会被人报仇,你的家人也会被连累到。”
乌以沉的话里带着寒气:“要是我把尸体放在门口也不会有警察来吗?”
左丘说:“警察负责的范围仅限灯塔,他们是不会踏入冥塔一步的,就算有不听话的小朋友也会被勒令闭嘴的,因为冥塔越来越危险了,要是被人知道渡州有这样的地方,渡州的所有警察都会被问责,那些手掌警权的人不会希望自己出问题的,所以即使他们不想,也要被迫维护冥塔的秘密。”
乌以沉深思一番,问道:“江淮不去报警是因为他觉得报警没用吧,这是你教他的?”
左丘觉得他的话很有意思:“是冥塔教他的,我是让他别白费力气。事实上就是这样的,即使警方出动了,也会提前告知冥塔,冥塔只需要做好应对的准备就没事了,而报警人的信息会被泄露给冥塔,到时候被制裁的只会是报警人。”
乌以沉看向左丘章一,他已经不畏惧那双眼睛了。“既然你已经抛弃江淮了,那你为什么还要帮他?”
左丘没有立刻回答,他沉思了一会儿,再回答时脸上出现了一阵哀伤。“我没有不要他,而是想让他得到更好的照顾。他跟我在一起时非常地疯狂,你也无法忍受一个人天天大喊大叫吧?他经常在我离开的时候把地板弄得满是血,还拿刀对着我,我是喜欢逗他玩,但他的反应太激烈了,只要我稍微靠近他,他就会破坏一切东西。刚好那时候Toby来了,我没法同时照顾两个人,所有我只好把他交给冥塔照顾,后来我听说他在冥塔也没有好转,还听说他很想离开冥塔,于是我就帮了他。”
乌以沉当然不相信左丘的鬼话,要是左丘真的这么关心计江淮,那他就不会将计江淮折磨得那么“疯狂”了。乌以沉更认可左丘是想知道被折磨得不成人样、又严重脱离社会的计江淮会怎样生存下去,就好像把叛逆的小狗丢到大街上,想看它怎样恐慌又可怜兮兮地钻垃圾袋找食物而已。事实上计江淮也确实无法完全离开冥塔,他虽然离开了负二层,但仍然寄生在负一层获取暂居之地,即使外面有人愿意聘用他,他也无法接受辛苦劳累一个月赚来的工钱还不如他卖身几个晚上。而且计江淮很熟悉冥塔,一个懦弱的人是无法离开伤害他又给了他生机的地方。还有一个原因是计江淮背负着七百万的巨额违约金,与其在外面提心吊胆着被冥塔追上门,不如就直接睡在刀口之下,这样刀尖向他而来时还能少点痛苦。
左丘看向乌以沉,说道:“其实我听到小江被买走之后还挺惊讶的,我惋惜再也见不到他了,但也很好奇是怎样的人会用七百万帮人还清违约金,小江到底跟你说了什么你才愿意这样帮他呢?”
乌以沉不自觉回避了他的视线,乌以沉说:“我只是很喜欢他而已,我愿意花钱买他开心。”
左丘点点头,仿佛在敬佩乌以沉对计江淮的感情,他说道:“不过小江没有那么喜欢你呢,也可能是他骗了你,他跟你在一起只是想要你的钱,如果真的是这样,你要怎么做呢?”
左丘章一跟乌以沉聊了这么久,终于聊到了最重要的事情上——乌以沉到底想怎么做。
其实乌以沉还处于模糊不清的状态,如果计江淮真的是骗他钱,那么他就要计江淮连本带息把钱还回来,但以计江淮的工作能力,他一年最多能还十万块,恐怕在还清之前他就要老死了。
乌以沉来找左丘章一是为了“找回计江淮”但找回去之后呢?他能原谅计江淮吗,一切还能当做无事发生吗?
左丘章一见乌以沉没回答,便悠然感慨道:“我当初很喜欢小江呢,他很可爱,像小狗一样追着我,我走到哪里,他都会跟到哪里。我那时候觉得他这样的人怎么能待在冥塔里呢?于是我像在宠物店里买下可爱的小狗一样,将他带了回来。但是我忘了动物也会有顽皮的一面,慢慢地我就觉得厌烦,刚好冥塔知道怎么治疗他,我就把他托付给冥塔了,我偶尔会通过监控看他的情况……”
“之后你突然就出现了……我听说小江跟你走了之后就不再回来了,我很好奇是怎样的人能接受那么疯狂的小江,但你看起来也不像是很合适的人,所以我就一直在等,等你被他吵得受不了,我就能跟你见上一面。”
乌以沉猛地一惊,左丘章一的意思是他已经盯着乌以沉很久了,所以乌以沉来找左丘询问时,左丘其实并不意外,他先一步预知了发展,在隐秘的黑暗中静静等待着乌以沉的到来。
乌以沉汗毛直立,他意识到自己差点掉进了左丘的圈套里,这样老谋深算的人十分危险,左丘肯定想好了要从乌以沉身上得到什么好处,要是乌以沉放松了警惕,那么他和计江淮都会变成左丘章一玩乐的棋子。
左丘拿着红酒杯走到沙发旁,他坐在乌以沉旁边的单人沙发上,他手里的红葡萄酒一晃便挂杯,长长的红液如鲜血般缓慢流淌。左丘问他:“你来这里到底是想让我找回小江的呢,还是想从我这里知道报复他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