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以沉说:“那也要看情况,不是我认识他就一定会帮他的,无论他再怎么重要都没有自己的安全重要。”
计江淮沉默了下来,他搓着自己的手。饭桌上的酱鸡腿还剩下两个,番茄炒鸡蛋和青椒炒猪肝都吃完了,碟子里只剩下油光。
计江淮转了个话题,他继续问道:“阿沉,你当初为什么会来冥塔?”
乌以沉说:“不是我主动去的,是翟高武带我去的,之前他买性奴的时候我就很好奇了,刚好那时候我跟他都很无聊,所以我就去了。”
“那你第一次进冥塔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乌以沉想了一会儿,说:“感觉挺恶心的,太多裸体了,我看得很不舒服。”
计江淮又问:“那你觉得我恶心吗?”
乌以沉抬起头看向计江淮,计江淮的神态自然,情绪也正常,但问出这种问题就有些不正常了。
乌以沉给他一个安心的笑容,说道:“不恶心啊,我对你是一见钟情的。”
计江淮躲开他的视线,又问他:“那你觉得其他性奴恶心吗?”
乌以沉诚实道:“是有点恶心,但也没办法,这也不是他们自愿的吧。”
计江淮问他:“如果哪天我被冥塔抓回去了,你会再救我一次吗?”
乌以沉很快就答道:“会啊,在他们抓到你之前我就来救你了。”
“如果我真的被抓回去了,你要救我,但只有两种方式,一种是花更多的钱把我赎回去,另一种是推翻冥塔,让所有人都得救。你选哪一种?”
乌以沉犹豫了起来,他回答哪一个答案都很艰难,他不可能搞到更多闲钱,也不可能勇敢到推翻整座冥塔。他对答案的纠结转移到对整个问题的合理性上来:“为什么要这么问?”
计江淮对他的反问不置可否,计江淮继续问他:“如果你得到了冥塔犯罪的证据,你会去报案吗?”
乌以沉尽量和平地说:“我没想过这个问题。一开始我很疑惑为什么冥塔能安然无恙地存在这么多年,每年失踪这么多人警察都不管的吗?那些调教师真的能保守秘密吗?每天有这么多来消磨欲望的客人,真的不会走漏风声吗?后来你说冥塔是被公安无视的地方,我就慢慢理解了……”
乌以沉跟翟高武都是权力的受益者,他们的亲人都在政府里拥有一定的操纵权,官官相护使得翟家和乌家仿佛皇亲国戚,他们理所当然地享受着剥削他人得来的利益,在面对相同不公正的事情时,他们会更容易理解,也选择熟视无睹和纵容。毕竟反抗不公平也是在反抗他们习以为常的奢华生活,他们自小就高高在上,哪会在乎平民百姓的冤喊。
计江淮跟他争论道:“现在还有很多人还被困在冥塔里,他们都不是自愿做性奴的,他们是被绑架骗进来的,只有我一个人那么幸运逃了出来!”
乌以沉问他:“所以呢,你要把他们全都救出来吗?然后呢?你不是说他们都是被家人抛弃的吗?他们都失忆了,精神也不正常,你一下子把他们都救出来,他们能接受外界那么多刺激吗?”
计江淮说:“肯定不止我一个人帮他们啊!如果冥塔真的被推翻了,他们的家人会知道,医院和警察也会帮他们恢复正常的。现在我是在问你如果你掌握了别人的犯罪证据,你会交出去还是当做无事发生?”
乌以沉知道冥塔带给计江淮太多精神创伤,一触及冥塔的事情他就会变得固执而激动,乌以沉软下声音哄他道:“我会交出去,让有罪的人得到惩罚,如果有人犯罪却不用承担后果,那这个世界也太不公平了。”
计江淮听不出这话里的真诚,他还想着把偷拍视频的事情告诉乌以沉,但现在看来乌以沉并不会帮他,乌以沉不会成为他的后盾。
乌以沉坐到计江淮身边,他想到计江淮肯定是拍下卓家兄弟对陈维行使暴力的证据了,陈维的苦难勾起了江淮的不好回忆,江淮才会如此敏感和不安,他将自己的痛苦根源归于冥塔,只要冥塔被推翻了,计江淮才能得到永久的安心。
乌以沉的嘴唇落在计江淮的脸颊上,计江淮没有回避乌以沉的亲吻,他的眼睛垂了下来。
视频还留在他的手机里,他需要找一个比乌以沉更勇敢、比翟高武更可靠的人,但他除了乌以沉和翟高武之外就没有其他人的联系方式了。发给新闻媒体或许有用,但跟卓业对抗的代价太高了,卓清晨之前处理过跟陈维有关的八卦报道,可能在这段视频发布出去之前就被卓业的公关公司截停了,而且这份视频本身就是不正当的,计江淮擅自闯入别人家的房子,又偷拍了别人的隐私视频,以卓清晨的势力,他很快就能知道是计江淮干的,而这份视频也会被扭曲成他们的情趣生活,甚至能倒打计江淮一耙,告计江淮侵犯隐私权和诽谤名誉罪。
风险太大了。计江淮感到极度失望,即使他有陈维被强奸的证据,也无法给陈维带来任何希望。计江淮知道渡州的警察是什么调性,冥塔和性奴在渡州这座城市里存在了八年,却依旧平安无事,甚至越来越嚣张。
这份视频要么被删除,要么成为惹怒卓清晨的导火索。
“呀,怎么哭了……”乌以沉慌张地拿来纸巾,计江淮突然鼻子一红,眼泪在他眼眶里打转,乌以沉完全不清楚计江淮怎么了,他反思着自己刚刚说过的话,语气也尽量平缓了,应该没什么说错的地方。
计江淮拒绝了纸巾,他用手背擦着眼泪,他猛然发现自己的努力和自救都是无用功,即使乌以沉不是自愿进入冥塔的,乌以沉和翟高武始终是冥塔的受益者,没有人会因为心疼机器而推翻整座乐园。计江淮明白一直在他心里摇摇欲坠的东西是什么了,他没法完全相信乌以沉,乌以沉所表现出来的温柔都是演戏,是乌以沉给自己塑造的人设。
跟心疼陈维落水的卓清晨一样,卓清晨在人前将自己塑造成温柔体贴的样子,当他厌烦时又会毫不犹豫地挥出巴掌。
哪天乌以沉也演腻了,他也会露出跟卓清晨一样的嘴脸,计江淮需要在那一天到来之前察觉出来。
计江淮擦掉了自己的眼泪,他说:“我没事,我只是想到陈维好可怜,他跟我以前一样,我以前跟左丘章一在一起的时候他也这么对我,他时不时会打我,还会骂我。”
乌以沉抱紧了江淮,他赶紧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左丘章一不会再打你了,我也绝对不会打你的,我可没那么变态,我喜欢你来不及呢。”
计江淮抽噎着说:“你说卓清晨会不会把陈维带去冥塔啊?他到底想做什么啊?”
乌以沉说:“你要是放心不下,我去帮你打听一下,没准他只是去冥塔玩的,他只是顺便把陈维带过来的。”
计江淮抓着乌以沉的衣服,问道:“你要再去一次冥塔吗?”
乌以沉说:“你不想我去我就不去了,我让翟高武帮你问问,他最喜欢这种八卦了。”
计江淮总感觉卓清晨的到来不怀好意,樊澄里有冥塔的总部,而卓清晨就是从樊澄来的,没准卓清晨是从樊澄带来了指令,要将渡州的冥塔改造一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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