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叶经风一吹,挣扎着摆了两下,与树枝分离,打旋落到枯草堆里,与早一步残落的兄弟姐妹们汇合。
“咔嚓”,没有多少水分的叶子遭受踩压,碎成片,半掉不掉地与细细的叶脉藕断丝连。
使它四分五裂的那人说说笑笑地走在路上,勾身旁黑发青年的手。
林春玉挣开:“这里好多人。”
白清的手暴露在寒冷的清晨空气里,停了两秒,收回到外套口袋。
他碾碎枯叶,鞭挞它们的残肢,听鞋底的规律性重复音节,心里的负面情绪降下去了些。
没法向他人大方承认,无所谓,他确实做了很多坏事,哥哥想怎么对待他都行。
反正已经是老婆了,跑不掉的。
口袋里落单的手被微凉的指尖触碰,包裹,带进另一人的口袋。
白清脑海里滋生的阴郁想法刚起了个头,就被掐断,他高兴地看着主动牵上来的林春玉,捏着嗓子软软道:“哥哥……”
林春玉将脸埋在围巾里,若无其事道:“只是有点冷。”
他不像白清一天表白八百回,情感外露,他较内敛,脸皮薄。
但是藏在风衣口袋里,别人就看不见了。
大概。
温度通过交叠相扣的手掌传递,林春玉的手暖了起来。
“别夹着跟我讲话,还有,能不能调低一点?”
林春玉的手动了动,一有往外分开的趋势,就被另一方迅速牢牢反扣,林春玉叹气:“我是说,热到有点烫了。”
白清的负面情绪再一次被斩断,他默默调节体温到最适宜的区间,自觉地充当活体暖宝宝。
他们走在规划建设后的新街道,两旁站着距离一致、大小等同的树,在南方,即使到了最冷的日子,也不会变成光秃秃的一条,始终保持繁茂的状态。
林春玉:“完全变了啊。”
“这里以前是泥地,下了雨,路就超级难走。”“超级”两个字被拉长音,“偏偏是上学的必经之路。”
他读到小学三年级,某天淋着雨奔到学校时,突然发现灰扑扑的走廊变了样子。
光亮的瓷砖仿佛能反光,映出他略营养不良的瘦小身形、沾满黄泥的鞋和飞溅到裤脚上的脏水。
原来他平时看起来是这样的吗?
他站在台阶前,陌生的、不知从何而起的情绪,催促他转头回家。
路过的同学脱掉雨鞋套,跟他打招呼:“作业写完了吗?第一节是英语,要检查。”
雨鞋套代受脏污,将鞋子保护起来,底下是普通的黑白板鞋,但很干净。
预备铃在耳边炸开,那同学说:“快跑!”急匆匆地两步并做一步,飞上台阶。
于是林春玉也跟着跑,不想被刺耳的铃声抓住。
回家后,他对妈妈说想要雨鞋套。
后来要到了吗?不记得,时间太久远,亦或是结局不太美妙,大脑保护机制,将这段记忆淡化隐去了。
林春玉没把这些告诉白清,他说:“学校是水泥地,踩脏了也看不出来。”
他在撒谎。
无话地走了一小段路,林春玉停住脚步,望向白清,无奈:“能不能看着路走?”
白清仍旧目不转睛地注视林春玉,“最近的公交站牌十分钟能走到,或者我们打车回去,更快。”
温度较高的手指轻蹭另一方的手背。
“回家之后,有点来不及做午饭,偶尔在外面吃一顿,怎么样?”
白清否决自己的提议:“不行,我简单地做个炒饭,很快就好了。”
林春玉:“白清。”
“嗯。”
“我想要……一双雨鞋套。”
“好,什么材质,款式和颜色有偏好吗?”白清回答之果断像是没经思考,本能的,林春玉提什么要求他都答应似的。
脱口而出的应允后,他的脑子才追上嘴,开始运转,他不好意思地偷瞟林春玉,“但是我没钱。”
林春玉愣了下,愁绪被白清小心翼翼的表情驱散,他乐不可支,“你当然没钱了,钱都在我这呢。”
林春玉掏出钱夹,从里面抽出几张红票子,“瞧你这可怜样,被我压榨惨咯。”
他把钱塞进白清口袋,“不买了,喏,零花钱。”
事实并非他调侃的“压榨”,刚回现实的时候,林春玉办了张新卡,存了一大半钱,交给白清,说以后赚来的钱基本都放这里,让他随便用。
在他说信用卡密码的时候,白清忽然捂住耳朵,林春玉一脸疑惑,白清解释,男人有钱就变坏了。
林春玉:“你从哪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