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没把你当爸爸看。”李涑一抬袖子,蓝色校服已经被濡湿了一大片,软软地陷下去,颜色深得晃眼。
程一帆心里咯噔一声,扪心自问是不是做了对不起李瓜瓜的事,把一星期以来做过的坏事儿全都回顾了一遍,除了趁李涑上厕所的时候偷夹了他一个馄饨之外……确实没怎么他啊。
程一帆惊惶地转转眼珠子,难道其实李涑的身世另有隐情,在我身边蛰伏七载只为取我狗命!
李涑的眼泪跟不要钱似的,才擦完又珠串似的淌,自曝自己似的不再擦,泪眼婆娑,眼圈红红,向来冷静自持的白净面皮染上一层淡淡的粉色,眼角眉梢都挂着脆弱,像只被遗弃后躲在纸箱里哭哭的小狗。
程一帆老脸一红,李瓜瓜哭起来还怪好看的。
“我喜欢你。所以我从来没把你当我爸。”李涑说到这里,心中绞痛,几乎哽咽得说不出话,泪珠一滴一滴地打在校服裤子上,洇出深深浅浅的痕迹,一如他密密匝匝的心事。
程一帆释然,还以为要取我项上人头呢,还好……
我草!
程一帆瞳孔地震,眉毛拧做一团,搓了搓脸,怀疑自己是不是没睡醒还在做梦。
李涑低着头不敢看他,深吸了一口气,打开车门准备离开,知道自己的行为冲动又莽撞,带着哭腔说:“对不起——”
程一帆一摆手,按住他的肩:“等会儿。”李涑一怔,眨了眨眼,满溢的泪珠顺着纤长的睫毛滚落到脸颊上。初经水润的瞳孔显出熠熠的水光,好不动人。
程一帆速来粗枝大叶,饶是此时也不禁放软了动作,捏着纸巾帮他轻轻擦干泪滴,越过李涑身前关上车门,才叹了口气,说:“你先听我说,我能理解这个年纪正是春心萌动的时候,所以呢,”程一帆挠了挠头,有点为难的样子,又释然地轻笑一声,尽量放软语气:“你可能只是错把正常的感情当做了,嗯,喜欢?”
李涑一抬头,正要辩解,程一帆揉了一把他的脑袋,抢白道:“你先别急,听我说完。你以后还会遇到很多很多人,经历很多很多事,你现在还太小了,没有成熟的分辨能力。我知道我也不够格当你爸爸,只是领养程序上是这样。你没把我当爹,未必就是把我当成……暗恋对象。”
程一帆用指腹在他脸颊上轻轻刮蹭两下,算是安抚:“你觉得的喜欢,也可能只是把我当成了哥哥或者朋友来依恋而已。等你读了大学,或者进入社会参加工作,你会遇见更多的人,产生更多的感情,也许那个时候你才能明白你对我并不是那种喜欢。”
李涑手里抓着纸巾,怔怔地望着程一帆。
哥哥,朋友?
正常人会对着哥哥或朋友勃起吗?
他问不出口。
可能比表白更难堪的是,对方根本不觉得这是表白。是拒绝吗?是拒绝吧。
程一帆会送围巾的主人回家,他们在李涑不在的场合约会、相拥、亲吻、约定终身。同时,程一帆会拒绝李涑。
李涑的眼泪又涌出来,泪珠变成嵌在眼里的哈哈镜,周遭的事物被扭曲、放大,变成模糊的色块,李涑什么也想不到,什么也看不清。
车里只剩下尴尬的沉默。
程一帆动作生硬地摸摸鼻子,余光看见李涑绯红的眼睛,顾左右而言他:“要不我先帮你请个假,这样让同学看见了多不好。”
李涑垂着脑袋,轻轻挣开程一帆的手,声音还有些沙哑:“不用。我用冷水洗把脸就行。”
程一帆拦也没拦住,看见李涑颀长的身影消失在蓝白色的校服人潮里。座位上还留着尚有余温的煎饼豆浆,李涑关车门的风一带,刮得塑料袋瑟瑟发抖,和李涑落寞的背影一样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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