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俞坐在医院的长椅上出了神。
风没了火焰的炙烤,变得凉凉的,缕缕飘过他的发丝,卷入他的呼吸。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
肺里也凉凉的,眼眶却陡然热了起来。
他哭不出来了。
眼睛已经红肿得像个核桃,他这个大老爷们一直在流泪,都到了医院门口了,还是抹着泪,袖口擦透了,衣领湿透了,他这辈子没掉过那么多眼泪。
当人无助的时候,眼泪总是先来临。
当心里难以说出的悲伤席卷了整个人时,泪就流不出了。
他靠在长椅上发呆。
风卷着残叶飘荡。
等着搜救队的消息,等着在医院里的儿子康复。
……
江晓宇受伤不算严重,撕裂的地方缝上几针,在医院躺几天就能回家。
期间江俞无数次问过警察和医生有没有乔家兄弟的消息,都没得到回应,即使有了,也是一致的说辞,大火烧毁了一切,能搜救出来的也仅仅是在附近的人。
如果那两个人在仓库里,很有可能早在爆炸开始的时候就已经丧生。
每每听到丧生,他的脸色就白上几分,表面上云淡风轻,心里已经摇摇欲坠,想一屁股坐在哪儿吸上几口烟。
他们是为了救晓宇才死的。
就算是他们自己惹出的事,付出了生命也太过了点。
他恨那两个混蛋,但不代表他真的想让他们去死。
人命关天呐。
他深深地吸了口烟。
问了无数次后,无果,他也就不问了。
看不到希望何必让自己心里的刺越长越深呢。
他心里早就长了两根刺,乔知节种下的一根,乔炫之也跟着种下一根。每每回想起他们,就钻心疼,或是心里又痒又难受,刺就成了心里的疙瘩,永远镶在某个地方。
他们还活着吗?
他会问自己的内心。
如果活着,他们还会来找他吗?
烟灰落在指尖,有些烫。
还是别来了吧。大家安安稳稳过自己的日子不好吗?非要来他这个大叔跟前凑。
可又想想那两人最近疯狂的行为,忍俊不禁。
如果,如果啊,他俩真活着,不是他吹的,这俩货还真有可能带着一身伤就跑过来找他,乔知节这做作的小子必定会挂着矜持的微笑踱步而来,明里暗里遮着后面的弟弟,乔炫之就算疼也得装得活蹦乱跳,一副欠揍的模样,腿折了也得跳,然后伤口被撕裂了也要凑到他跟前。
“唉——”可也只能想想,也许是一个人不在了,不管他先前的行为有多么恶劣,在别人的眼中他的形象也许会变得好一点,哪怕能让人对他感到一丝惋惜,说明他的存在也不只是为了破坏,他就,还是有那么点令人惋惜的特点,比如说他的年岁,那么年轻就走了,确实怪可惜的。乔知节有个好母亲,有那么个混账儿子肯定很痛苦,但失去了那么个混账儿子,心里肯定不好受。
举办丧礼的那天,乔知节母亲一袭黑衣站在两人的遗照前,脸色苍白如纸,酷似乔知节的姣好唇瓣干裂出几道口子,戴着帽子也遮不住她憔悴的神情,即使抹了口红擦了腮红也回不了半分气色,嘴唇开开合合说不出半分言语,便只能沉默不语的站着。
她站了很久,久到天都阴了,轰隆隆的降下大雨,她没打伞,依旧矗立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