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随在林怜的肩膀上轻轻点了点头,他想正确的做法应该是他和林怜说,他不需要这样不平等的条约来限制林怜的自由,也不能用这样不平等的身份来确定林怜的心意,可是林怜说的话对他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他想要,他需要,他无法拒绝。他骨子里的占有欲叫嚣着让他不顾一切的霸占林怜,他骨子里的狡诈迫使他点头答应,他骨子里的商人做派潜意识里早就预想过这个方案,他甚至在林怜提出签合同的一瞬间,是喜悦的,是迫不及待的,是肯定的。
可他对林怜的爱让他愧疚,让他懊悔,让他惭愧。让他在两种矛盾的心绪间不得安宁。
即便是这样阴险的自己,林怜依然在为他找借口,依然在用爱包容他的自私自利,甚至在为他的情绪梳理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一个让他心安理得困住林怜的解释。
他是业火,林怜心甘情愿被他的火焰吞噬。林怜是甘之如饴扑向火源的飞蛾。林怜带着一身氧气,让他无厘头的火苗更加茁壮。
林怜的爱从少年相识,一见倾心开始,就此覆水难收。
李伟从大门口探出头的时候,林怜还在抱着封随软言侬语的安慰他,这在李伟眼里,无异于天塌了,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自己家的大白菜被猪反复的拱来拱去!这猪还穿着浴袍!这相当于这猪想和大白菜做杂交!这是什么?!这是他娘的在侮辱他的大白菜!!!把他当做摆设!!
孰可忍孰不可忍!为什么要忍!忍他娘个锤子!
“封随!你给老子…”
“封哥哥,校长看见了!”林怜一看低头找鞋的李伟就快冲过来,手里还拿着一只棉拖,顿感不好,飞快的捧起还沉浸在自责里的封随,心疼的摸了摸封随有些红肿的眼睛,又抽纸给封随擦了擦鼻涕,轻轻在封随通红的眼睛上亲吻,“宝贝别难过,晚上记得带合同来接我,我去把校长拉回家,你回酒店好好睡一觉,晚上我们一起吃饭饭。”
“我又不怕他。”封随舍不得现在的林怜,也不想和林怜再分开,赖着搂紧林怜,低着头在林怜手掌心里磨磨蹭蹭的不挪窝,一双含情眼就这样定定的看林怜。
“我怕,”林怜把遮阳板放下来,看见里面的镜子愣了一瞬,又见挡风玻璃透出快穿完鞋子的李伟,心里难免有些急切,转头飞快的在封随的唇上「啵」一口,弯着一对狐狸眼,“封哥哥晚上要穿得多多的来接我。然后一会儿回去冲个热水澡,用热帕子敷敷眼睛,要不然睡醒了会肿,肿了就不帅了,好不好?”
“不好,我不会。”封随赖着不走,反而把林怜搂得更紧,心想着最坏大不了给李伟打一顿。
“封哥哥乖乖的,”林怜退后一些,给封随整了整领口,盖住封随大片裸露的肌肤,再亲了一口封随,“明天我们一起去买菜,我来给你做饭吃,像以前一样,好不好?”
“啊?”
“真的。”林怜转过头看李伟已经怒气冲冲的走过来了,连忙在没反应过来的封随唇上啄一口,“我回去啦,宝贝。”说完就开锁下车,迎上骂骂咧咧的李伟,挽上李伟要甩出拖鞋的手,紧紧抱在怀里,软着嗓子喊,“校长,”把封随藏在身后,“我们先回去吧,我和您老老实实说。”
“说什么!有什么好说的!你让开!老子今天非把他打走不可!”李伟想推开林怜,又想着林怜身子骨弱,一时间下不去手,又气得血气上涌,嗓门一句比一句大。
“有的有的,我老实交代,我们先回去吧校长。”林怜把李伟往回拉,拉不动只好低头说,“外面好冷的。”
“你现在晓得冷了,我看你从楼上冲下来的时候不冷!我看你光着脚在地板砖上蹦哒的时候不冷!你现在和我说冷,有地下室那八年冷吗?!被人任意欺负的时候冷吗?!昂!你现在护着他,忘记之前那么多年受的苦是不是!你护着他做什么!他有什么好!你要护着他!”李伟愤恨的把拖鞋摔在地上,砸溅起无数肮脏的泥点,脸上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涨得太阳穴上的青筋猛跳,“你护着他做什么!他是谁你知道吗!他拿你的血你的身体去做交易!你忘记了吗!他今天的社会地位,说句不好听的,都有你的一份助力!你知道吗?!你的心力衰竭是他给你的!你的头晕眼花也是他给你的!你在医院过的那些日子你忘了吗!昂!!!那些冰冷的仪器是你一个人去躺的!一管一管的血是你一个人去抽的!一件又一件的衣服是你跪在地上捡的!你捡起来你以为是什么?!那都是你的命你知道吗?!是你都在为了正常活着而努力!!孩子啊,现在你怎么能护着他!林怜你怎么能护着他!!!昂!!!”
说完李伟不再看林怜,全身鼓胀着青筋后退两步,颤抖的手指了指林怜,又指了指封随,大叹一口气,转过身冲回房子,「砰」得摔门声,林怜恍惚间觉得脚下的大地都抖了一下。
林怜转过头冲封随下意识眨了眨眼睛,无声的说,“封哥哥,快回去吧。”说完踩着李伟的足迹慢慢的往房子里走,仿佛被李伟刚刚的怒吼吓破了胆。
封随好似能透过棉质睡裤看到林怜内里颤颤巍巍的双腿,林怜在走,封随却觉得林怜在往回爬。
林怜和他有心有灵犀一般,又回过头朝他笑了笑,轻轻的挥手作别,只是在寒风里的那只摇摆的手瘦的被风勒出一个骨架,林怜随风飘散的头发好像要远走了,封随心惊胆寒,林怜好像要碎掉了。
他摇下窗户,想喊林怜,林怜却只是站在原地,依旧是无声的和他道别,“封哥哥,快回去。”
张国庆这时候出来看见车里的封随愣了一愣,把肘间的羽绒服披在林怜身上,朝封随摆了摆手,没再看封随一眼,把林怜强硬的拉回了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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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怜坐在大厅的沙发上,刚在屋外吹了风,现在只能缩在张国庆给他披着的羽绒服里汲取温暖,他缓了缓,却依然如坠冰窖,李伟的一席话将他打回原形,他这几天沉浸在见到封随的喜悦里、在幸福编织的虚妄里不断沉沦,现在却像不会游泳却依然不幸溺水的人,血液压不进四肢百骸,整个人呼吸困难。
柳南见林怜这个样子,从楼上趿着拖鞋下来,把空调温度调到30℃,试了试风向口,掰下对着林怜直吹,冲了杯蜂蜜水放在林怜面前,才慢悠悠的坐在林怜身旁,抽出一支烟放在鼻子下面细细的闻。
张国庆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从扶着林怜回屋开始,就一直在厨房里捯饬着做午饭。柳南从最开始到现在,也仅仅是低头嗅烟,什么都不问,静静坐在林怜身旁。
最终是张国庆打破僵局,好说歹说、连蒙带骗的哄李伟出来一起吃午饭,结果李伟气不过,一坐上桌他咽不下去饭,又不敢当着张国庆的面摔筷子,只好平静的放下筷子,拍桌子挺直身,刚准备开嗓,旁边的一直低头吃饭的张国庆却抢先一步问,“小怜你好好和张叔说,”
“什么时候见到的封随?什么时候两个人取得的联系?前几天说的出门是和谁?这几天都做什么了?怎么不先和我们通个气,自己一个人去和他面对面交流,这多危险哪是吧?”
“哼!”李伟双手抱在胸前,瞪着张国庆,鼻孔里喷着热气,一副被人抢占先机还被人硬塞了一嘴棉花堵嘴的愤懑模样,他知道这是张国庆变相的护着封随和林怜。
越想心里越气!李伟再次拍案而起!筷子弹起落在碗边,“你踏马装什么!老子活了大半辈子,老子能看不出来你在打官腔吗?!狗日的张国庆,你就又想护着你那个「大少爷」!你别以为打两拳太极老子就卖你的面儿!”
“那个天杀的,他怎么对小怜的!你他娘要昧着良心帮他,你就跟他一起滚回北京!老子不稀罕你这点儿破钱!”
“他日妈这么多年给过小怜一顿饱饭吗?!昂!就连小怜怀孕,他他娘的在哪儿!”
“他在想方设法的抽小怜的血吃小怜的肉,恨不得扒小怜的皮!!你自己说!你自己说,这是不是正常人!这他妈不仅是没有人性,他就是养条宠物!他都不能这么冷血无情!他这是什么!”
“你说,他这是什么!他这是根本不把小怜的命放在眼里,为了利益,人命算什么!小怜的命在他眼里就是一泡狗屎一泡尿!”
“现在他好意思来找小怜,是什么意思!”
“是他的公司要垮了吗?!还是他要进军国外啊?!要走向国际?!需要林怜再去给他助力吗?!昂!!!这次是不是要把林怜的整条命都搭进去啊?!还是要连全尸都不给林怜留啊?!!”
“你说话别太过分!!!”张国庆原本还能任李伟发泄情绪,可越听越过分,封随是不对,但再气急也不能说到林怜的生命上!“你也是活了半百的人!不懂什么叫一语成谶吗?!林怜的生死可以乱说吗?!你要吃饭就吃,不吃饭就闭嘴看我们吃!老子可不惯着你嗷。”
被张国庆一怼,李伟也反应过来自己的话说得太过,偏过头悻悻的和林怜降低嗓门说,“行,校长刚刚这句话对不住你。”
“好,”张国庆吃得半饱,搁下筷子,优雅的抽纸擦了嘴,挺直脊背抬头挺胸的和李伟面对面,认真的看着他,“那我们就理论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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